…
“罗伯特,你真的理解,那天晚上说的那番话,对我有何意味吗?”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的语调令我感到十分熟悉,我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哀怨的意味——这本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
“…你我之间曾有着那般的友谊,可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给我带来这些——?”
男人的声音还未停下,就已向着未知的远方飘去。我伸出手,试图去挽留,可所触及之处却是一片虚无,只能任凭声音在我的耳畔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埃德蒙顿上尉…你本可以救我的,本可以救我们的…!”
又是一个声音,这次我很难分辨它究竟是何种音色,因为其是由数十人数百人的话语一同组成的,大多是小孩,还有老人。这些声音由一开始的问责,逐渐转化为了刺耳的求救声。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我们还不想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来我们的家园?我们做错了什么吗?要得到如此的对待…!”
求救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我捂住耳朵,可这些声音却无视了我的双手,直接进入我的脑海之中,似乎马上就要将我的脑浆烧的沸腾。就在即将要达到我能承受的极限时,所有的求救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周遭的一片寂静。
“这位老爷,原来您也是这样。”
一个淡淡的,十分细小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那是一位少女的声音,她那平静的话语之下,饱含着无尽的失望。
“我还以为,您是和他们不一样的,您会是截然不同的人。可是…可是您又做了些什么呢?”
她最后的问题像是回声一般,一遍遍地在我的脑中回荡。我又做了些什么…我又做了些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心里很清楚,很明白。
“你做了错误的事。”
是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只见一张老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是费奥娜婆婆,她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气愤地对我说到:
“别睡了,罗伯特,太阳都出来了!快起吧,今天可是周一,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天该去干什么吗?!”
说罢,她把手伸到我的脑门前,绷住拇指和中指,然后对着我狠狠地弹了一下——
…
…
“——!”
我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环视四周,一切还是家中那熟悉的景色。我把手伸到身后,摸了下自己的后背——它已经被汗水所打湿,衣服直接贴在了皮肤上,就连脑门上都还保留着些许未干的汗水。考虑到现在的气温,这些毫无疑问都是冷汗。
“做噩梦了啊…”
虽然很难回忆起梦境的具体内容,但心中残存的那无法摆脱的失落在时刻提醒着我,这噩梦是关于什么,以及自己究竟做过什么;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萦绕在心头的别扭感,则在催促着我去做今天应该做的事。
“该出发去歌德那里了。”
我起身下床,换好衣物,带上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了的行李袋子,然后拿起另一个被布包着的包裹,走向老约翰家的马厩,踏上了去往别墅的路程。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空气又湿又冷,还照不到太阳。虽然只有小风吹拂,但这一路上的感受很难让人为之称赞。可以说,今日老天爷起床的心情和我一样,都是有够糟糕的。
“又不是来旅游的,别这么挑三拣四。”
我自言自语到,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做起来也没啥正儿八经的事,但为歌德提供血液毫无疑问是我的工作。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人与吸血鬼之间以血液维系的奇妙关系,已经被我和她延续有一年多了。
我从行李袋中取出一卷报纸,坐在马车上翻看了起来,用以消磨路上的时间。尽管我知道,就算梅菲斯特再怎么熟悉道路,路况再怎么好,一心二用地驾车还是很危险的。不过,反正去往别墅的沿途上又不会遇到人,不需要担心会发生事故,偶尔随意一点也是可以的。毕竟…这种往返于小镇与别墅之间的日子在今后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变得更频繁,没有人能给我确切的答案。提早适应它,将它融入自己的生活之中,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吧。
这份报纸内容很多,但大都没什么意思,不能给我带来多少乐趣。随着眼睛在黑白的纸张油墨与前方的道路间来回转换,当我读完报纸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字时,面前的景色已是那别墅矗立其上的小山丘。我将报纸卷起来,塞回袋中,无论内容如何,至少它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现在该去完成我的了。
我将梅菲斯特领进马厩,停好马车,并在上面放了些干草——看这天上的云和空气的潮湿度,今天大概率会下雨。整理完后,我带上行李与包裹,照例到门口敲门,歌德也和上周一样,出现在了别墅大门的后方。开门,进屋,抽血,饮血,这一系列的流程完成后,所谓契约上我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是被包含在五十英镑的工资里的。我将袖子理整齐,收拾好抽血的工具,然后走到玄关处,把我带着的那个包裹拿进屋内,放在了从茶几上。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已经被裱进画框的照片,都是和风景有关的。
“这几张是多佛尔本地的风景照片,还有坎特伯雷和伦敦的,我放在这儿了。”
我边说着边把它们一一拿出来,有的照片来自本地的商店,有的则来自我的邻居,还有几张是罗莎和父母给我邮寄过来的。
“是吗…”
歌德拿起了一张白色悬崖的照片,这是从穿越海峡的渡轮上拍摄的,与在岸上是完全不同的视角。
“我觉得它们作为屋内的装饰品还是蛮不错的,可以放在客厅、卧室之类的地方。”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与我刚来时不同,如今的别墅里已经多了不少“人情味”:原先空荡荡的书架上摆上了好几本书,餐具与食材出现在了它们本应出现的橱柜之中。从客厅到厨房,我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壁炉上,或者准确来说,是壁炉上方用于置物的台子上,那张最早放进这栋别墅的照片正静静地待在上面。没错,那正是我与歌德去照相馆拍的那张,可以说是这两年来我照过最正式的照片了。
不仅仅是想给别墅增添些色彩,我之所以带来这些照片,还出于另一个不希望让我和歌德的照片在屋里显得太突兀的想法——要是有人来到别墅,进入客厅的话,首要目光就会被摆放在其中的照片所吸引。讲真,这照片把我们俩拍得跟夫妻似的,虽说这对我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但要是被谁给误解了,也是蛮让人尴尬的。
但是这地方除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到底是想得太多了,我心想。
“那歌德,这些照片你就先看着,我去厨房做个午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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