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如意闭着眼睛,没有应声,她只将头扭到另一侧去。
&esp;&esp;她心里略有些混乱——她总是听懂了那少妇话中隐含的意思。
&esp;&esp;被误认做是二郎的内宠,虽确实是一个令她极为难堪和羞恼的误会,但她尚不至于因此就迁怒到旁人身上——就连不知内情的顾景楼也说过,她和二郎生得一点都不像。他们本就不算嫡亲的姐弟,旁人认不出,也不是太过令人惊诧的事。
&esp;&esp;她只是恼火、失望、迷茫于这误会产生的根源——二郎并没有告诉太守府的人,她是他的姐姐。甚至在此刻,她醒来后他们
&esp;&esp;天子驾崩的消息,并未在江南激起太大的波澜。
&esp;&esp;比起李斛以八千骑兵攻打台城,并且就在十几万援军的包围之下“顺理成章”的攻克台城这种真正颠覆了世人认知的战绩,天子之死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只是一种必然。在台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之日,所有人就都在等待这个几乎必然会到来的后续消息了。
&esp;&esp;尽管如此,在世人的预期中,天子的去世也是一个契机——一个天下群雄并起,讨伐逆贼的契机。
&esp;&esp;但实际上在天子驾崩的消息传出之后,最先有所动作的却不是天下,而是李斛。
&esp;&esp;他正式扶持太子萧怀猷登上皇位,自己独专大权。随即“奉天子之令”,出兵征讨三吴之地。
&esp;&esp;徐州,寿春。
&esp;&esp;这座淮南重镇被东魏大军围困了足足半年,此刻重围虽已解去,城中凋敝的景象却依旧没有回复过来。到处可见破损的城墙与坍塌的屋舍,早先繁忙的东市里也几乎没什么行人。
&esp;&esp;北伐失利之后,帝国的北部疆域再度南推到淮河一带。东魏陈重兵于淮北,寿阳的局势便时刻不能松懈。尽管大战才过,百姓和士兵却依旧不得生息。冬日最寒冷的几天才刚刚过去,便又要往来搬运石料和木材,繁忙的修整城墙。
&esp;&esp;所幸城中粮草尚还充足,人心便也还算安稳。
&esp;&esp;徐仪从城外巡视归来,身上铁甲未脱,便直往城西太守府去——如今太守府已被徐州刺史徐茂征用,是刺史处置军政大事的公堂。
&esp;&esp;因台城的巨变,这日上午徐茂召集麾下文武重员议事。徐仪因被派遣出城巡视,而没能与闻。
&esp;&esp;徐仪能感觉得出,父亲在有意无意的打压磨砺他,他并没有什么怨言——他毕竟年轻位卑,也没什么历年累积起来的资历和功勋,军中老将虽不至于对他心怀猜忌,却总有几个人不那么服膺他。为徐州军上下一心,徐茂只能时不时的委屈他一下。
&esp;&esp;但徐仪想要锋芒毕露时,也并不是徐茂不痛不痒的几下敲打,就能令他知难而退。
&esp;&esp;徐仪来到太守府前,府中议事才刚刚结束。州府官员们三三两两从屋里出来。
&esp;&esp;徐仪便姿态谦恭的避让到一侧,请这些他叔伯一辈的官员们先行。他虽成名极快,在战事上也多有不将情面据理力争的时候,但私下一向都礼节周到,从无傲慢失礼之处。故而那些不服膺他的武将也大都是脸面是抹不开,倒不是因为和他有什么私怨。
&esp;&esp;兼城破之后,他这个功劳格外突出,并且还是州牧亲生儿子的小辈不但没被额外提拔,反而还受了不少打压。那些看不惯他的武将知道这其中原委,面对他时不免就有些亏心。至于那些原本就服膺他的人,则纷纷在心底替他不平。
&esp;&esp;得说徐茂这一手以退为进,成效确实十分显著。
&esp;&esp;此刻众人见了他,便无不给他脸面,纷纷亲热熟稔的同他打招呼。他便一一还礼,落落大方的同叔伯们说笑。他心胸开阔明朗,反倒令那几个觉着亏心的人对他生出许多好感来。
&esp;&esp;几句话功夫,众人散去,徐仪这才又快步入府。
&esp;&esp;他进去时,徐茂才脱去铠甲,正靠在榻上揉着眉心养神。
&esp;&esp;听闻声音,便问,“巡视完了?”
&esp;&esp;徐仪道,“是。”他也不同父亲过多寒暄,直接开口问道,“李斛征讨三吴一事,阿爹是怎么想的?”
&esp;&esp;徐茂却反问道,“你呢?你是怎么想?”
&esp;&esp;徐仪道,“儿子认为,三吴无人,只怕抵御不住李斛的进攻。”
&esp;&esp;徐茂不由扬头看他,道,“三吴有精兵十万,你怎么知道他们抵御不住?”
&esp;&esp;徐仪道,“当日台城被围,诸侯派出去救援的精兵不止十万之数,也没能建立寸功。三吴空有精兵,却没有将才,周楚、沈岳、谢肜出人都要人搀扶,听闻弓弦马嘶便掩耳皱眉,哪有能耐统帅精兵上阵作战?只怕敌兵未至,他们就先行脱逃了。”
&esp;&esp;徐茂摇头道,“你才多大,就敢臧否人物?周、沈、谢三人哪个不是名重当世,哪里就不济到此种地步了!何况三吴之地是他们的本家,他们若敢逃跑,身后族人可就要被夷灭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esp;&esp;徐仪听徐茂寄希望于周、沈、谢背水一战,便知道徐茂心底里其实已认可了他对这三人的评断,知道他们不堪托付重任。只是分身乏术,无可奈何而已。便进一步,道,“不论如何,三吴是江左粮仓,不容有失。一旦李斛控制了三吴,在江左立稳,淮南就将腹背受敌,此是其一。北朝见我军如此软弱可欺,挑起战事必然更无顾虑,边疆便难以平稳了,此是其二。日后想要光复建康,兵隳所指,便将波及整个江东。纵然打赢了,国力也势必从此衰微,此是其三。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三吴都不容有失,阿爹觉着呢?”
&esp;&esp;他说得清楚明了,每一条都说中徐茂心中顾虑。徐茂无可反驳,只能默然不语。半晌方道,“李斛的根底不过就是八千羯人,纵然一时得势,也势必不能长久。可一旦令北朝打过淮南,随之而来的怕就是亡国灭种的危机……越是在内朝纷乱的时候,边疆守将便越是不能有所闪失。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esp;&esp;徐仪道,“……明白。”
&esp;&esp;徐茂便道,“淮南守军不能动,我能指派给你的兵力大概只有六千。”
&esp;&esp;徐仪目光便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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