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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天子寿诞,普天同庆。
因着永元帝已许久不事朝政,只安心在骊山的华清宫颐养,因此天还没亮,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皆便要换上朝服,乘马车往华清宫请安贺寿。
宽敞的朱雀大街车马往来,络绎不绝,金吾卫持刀护卫两侧,但道旁仍旧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繁闹非常。
在这般举国欢庆的气氛中,安静的晴方园显得格格不入,陶令仪一心养病,全然闻不见窗外事。
近几日她一直在服刘大夫开的安神药,再加上荷包助眠,白日里精神越发的好,如今已经能在院子里坐两个时辰了。
这里远离皇城中心,听不见半点丝竹乐声,廊下蔷薇簇簇,陶令仪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一身素色衫裙,肩上搭着鹅黄披袄,人比花娇。
几个小婢女全都挤在廊下的石阶上,围坐成半圈,面对着她。
陶令仪怀里斜抱着一把紫檀木的五弦琵琶,她握着拨子试了试音,看向底下的婢女,“你们可有想听的曲子?”
几个小婢女正要答,便见水绿从远处走过来,斥道:“怎么又缠着娘子陪你们玩,自己的分内事都做好了吗?”
说完,又去看陶令仪,“娘子,您您累不累手?”
陶令仪将琵琶搁在腿上,拉她坐下,“放心吧,我自小学它,哪会累?”
水绿见她今日兴致颇佳,也不再扫兴。
陶令仪望向远处的院墙,轻声道:“那就弹一曲《江南愿》。”
说完,手中拨子扫过琴弦,明快的曲调倾泻而下。
同寻常乐坊里的琵琶曲不同,这曲子不幽不怨,不肃不戕,反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在江南烟雨里赤脚而行。
一曲作罢,院中人皆沉浸其中,愣怔着回不过神,陶令仪轻舒一口气,抬头,却见大门前的暗八仙照壁旁,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表哥?”
坐在她身边的水绿也立刻惊醒,仓惶起身行礼,“参见郎君。”
但不同的是,陶令仪语调惊喜,而她则声音轻颤,唇色苍白,眼底皆是惧意。
只可惜陶令仪并未注意她的反常,她仰头看着燕臻的方向,弯着眉眼又唤了一声,“表哥。”
燕臻朝她颔首,眸光温柔。
他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窄袖长袍,头上未戴冠,只用玉簪束发,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风流俊逸。他的长相自是极好的,又气质矜贵,凤目轻敛时,甚是勾人心弦。
有那么一瞬间,陶令仪竟有些晃神,表哥从前也有这么好看吗?
但还未来得及细想,燕臻已经走到了跟前,他低头看她怀里的五弦琵琶,问:“沉不沉?”
陶令仪笑着摇头,“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说完见水绿等人仍旧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奇道:“还愣在这儿干嘛。”
“是。”水绿悄悄抬头,见燕臻面上并无不悦神情,这才起身退下。
廊下一下子安静下来,陶令仪将琵琶搁在一旁,问道:“表哥又是请假了么?今日可不是旬假的日子。”
燕臻唇角勾了勾,道:“今日也放假?”
陶令仪疑惑不知,“是什么假?”
燕臻解释,“今日是千秋节,圣人寿辰,师长们都去了骊山行宫,学中无人,我便来看看你。”
陶令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表哥的同窗们呢?从前,你好像很爱同他们聚在一起的。”
燕臻却问:“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陶令仪无意识地撅了撅嘴,似乎有些沮丧,“只隐约有些模糊的影子。表哥你说,刘大夫开的药,什么时候才能见效?”
她一向不主动问及往事,但心里也是期盼恢复记忆的。
燕臻轻笑一声,却没答这话,转而看向一旁的琵琶,“方才你弹的曲子,似乎不怎么常见。”
“自然。”陶令仪伸手抚弄了一下琴弦,语气有些小小的得意,“原本的曲子叫《江南怨》,闺怨的怨,曲调哀切。”
“我不喜欢,便自己改了弦调,让它变得更轻快了。我给它取名《江南愿》,期愿的愿。”
的确比教坊司的曲子更佳,燕臻瞧她弯眉浅笑,问:“你想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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