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覃上前一步,面容严肃:“彼时你我人微言轻,纵是在宫宴之后听见了那刺客与彼时的掌印之间的对话,知晓明成之死乃是陛下设计为之,又能如何?”
柳青河缓缓笑起来:“但是人不能忘本呐,我当年因着明成的赏识,才从寒门举子一跃进了翰林院,此恩须报。”
张覃闻言,一手指着他哈哈大笑:“若明成此刻泉下有知,知晓你设计害了他的儿子,不知可会变成厉鬼来杀你?”
“活人都不怕,鬼又有何惧?要怪只能怪陛下毫不顾念手足之情,才使泰亲王府一夜之间衰落至此!”柳青河面上笑容讽刺:“话又说回来,天家何来手足?”
张覃微微一笑:“明成当初待陛下,可是如亲兄弟一般。只是不知自己养虎为患,最后竟要了自己的命罢了。”
柳青河摇了摇头:“明成太过心慈手软,居上位者,怎可如此优柔寡断?是以先帝最终未立嫡长,改立当今陛下,想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张覃未曾开口,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青河又道:“要我说,当今陛下当初设宴绞杀于他,也是操之过急了。既已荣登大宝,又何必与无甚野心的明成计较?”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张覃伸出手去烤了烤火:“明成虽优柔寡断,可他为人正直,在朝臣中与百姓中评价极好。有如此得民心之人在眼前,陛下如何放心?”
柳青河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当年我尚未入仕,可也听说陛下还是秦亲王之时,无论从品行,还是政绩,可都是比不过泰亲王明成的!”
张覃的面庞映着烛火,并不看他:“先帝当时毫不吝啬对明成喜爱,原本朝中大臣半数以上俱是押宝在他身上。先帝病重之时,我方入仕,还是小小的礼部侍郎,但有些事也曾亲眼目睹。在我印象中,陛下当时,远不及明成!”
“天家无父子,无人知道先帝在写即位诏书之时,为何又改了主意。”
“你说得很是。”张覃微微颔首:“到底是君心难测啊!”
此后二人均沉默下来,只有银丝炭火燃烧的声音隐隐传来。
第二日的早朝散后,明骁舟便领着明砚舟前往东华门。
昨日到汴京之时,天色已晚,今日无论如何都需去宫中拜见。
荣成帝似是早知道二人要来,是以明骁舟二人到时,还未曾求见,便有宦官上前来引着他们往养心殿中走去。
明骁舟一身诸王冠服,本应该是无比威严的装束,可他偏偏微微驼了背,面上似乎还带着几分睡意,瞧着丝毫不像个亲王。
那些宦官见他如此,也未曾侧目,仿佛早便习惯了。
明砚舟已无官职在身,此刻便穿着件玄青色常服,外披同色大氅。
他面上仍带着些许苍白,非是他身体不适,却是容昭早晨替他敷的粉。
二人步入养心殿,便见荣成帝正在桌案之后批阅奏折。
见二人前来,面上顿时浮起笑意,他忙从走下台阶,阻止二人下拜,笑道:“无旁人在侧,我们便是家人,家人之间便不必行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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