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特菲尔德宫爆发的那次激烈的争吵后的第二天,托马斯爵士吩咐仆人套马车,驱车返回了他在伦敦的宅邸,他随身还带着大量的现金,准备挥霍在妓院和赌场当中,这些钱不消说是来自自己妻子的嫁妆。
先王后自从那一晚之后就卧病在床,浑身乏力,医生们的看法是她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实属万幸。距离先王后的预产期还剩下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内她务必安心休养,绝不能再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于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先王后一直躺在床上,从卧病在床的第二天起她就发起了高烧,然而与通常发烧病人的昏昏沉沉相反,王后的神经一直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这不由得令医生们忧心忡忡,许多人认为这是谵妄的前兆。
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王后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这种神智不清的状态,她嘴里咕哝着难以理解的话语,似乎是在描述她眼前所看到的某种幻觉——那些还活着的人和已经死去的人的影子在她的眼前晃悠,而当她想要拦住他们时,这些影子又变成一团朦胧的雾气。
圣诞节过去了,新年也过去了,在宫廷里先王后的缺席也引来了不少流言蜚语。托马斯爵士与自己的继女伊丽莎白公主一起参加了节庆仪式,他们之间的亲密也令许多人颇有微词。按照宫廷中大多数人的看法,如果托马斯爵士不及时收手,那么一桩丑闻将不可避免。
在哈特菲尔德宫卧床的先王后也得知了这些流言,但她此刻正处于这种状态之下,也难以如同她还健康时候一般做出反应。
进入一月份,令医生们欣喜的是,先王后虽然依旧处于这样的状态,但情况显然有所好转,她每日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症状也变得越来越轻微了。于是医生们不再需要整夜地守在先王后的病床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仆,她负责满足先王后的需要,并在有必要时拉铃让人请医生来。
一月底的一天傍晚,先王后服下了当天的最后一剂药,之后就睡了过去,她睡的非常安稳,那些一直以来纠缠着她的幻觉并没有再进入她的梦乡。
当先王后醒来时,屋子里一团漆黑,只有壁炉上点燃着的一根小小的红烛,在帷幔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的摇摆,投射出一道幽暗而惨淡的微光,仿佛浓雾当中远方的灯塔。
挂钟敲了十二下,已经是午夜了。
先王后艰难地环视了一下房间,然而并没有发现守夜的女仆的身影,那小姑娘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
先王后感觉自己嘴里的黏膜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她伸手去够床头的铃绳,试图让仆人给她送点什么喝的。
这时,她注意到在铃绳的旁边,恰好放着一个水晶瓶子,瓶子里装着看不出是什么的液体。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给那瓶子里的液体撒上点点银光。
先王后如同沙漠中看到清泉的饥渴旅人,抓过放在玻璃瓶旁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她尝出来瓶子里的液体是橘子汁,但似乎比平时喝起来略有些发苦,但先王后进来喝什么嘴里都感到发苦,因此她也并不在意。她随手把杯子放在柜子上,等着仆人第二天来收走。
过了片刻,先王后感到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又回来了,然而这感觉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事实上,这些天来每一次的眩晕都比起前一次来要轻松许多,如同海啸过后的余波,虽然有时候看起来还有些吓人,但人人都看得出来最糟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她很快又昏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天已大亮了,而她感到自己的神志异常清明,这种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四天之后,先王后的医生终于宣布她无须继续卧床了——她已经基本痊愈,而随着预产期的临近,先王后也应该多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为即将到来的生产做些准备。
当王后的妹妹赫伯特夫人得知先王后基本康复的消息时,这位夫人正在暖房里,修剪一株盛开的白玫瑰。虽然外面依旧是数九寒冬,可在这温室当中,鲜花已经按照宫殿主人的命令而盛开了。
来报喜的仆人话音刚落,赫伯特夫人就欣喜地扔下了自己手里的剪刀。她提起自己的裙摆,跑出了暖房,如同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当赫伯特夫人气喘吁吁地跑进先王后的寝殿时,先王后的医生罗伯特·霍伊特博士正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赫伯特夫人喘着气,向先王后行了一个屈膝礼,“哦,我亲爱的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您已经康复了,我说的没错吧?”
先王后向自己的妹妹伸出一只手,赫伯特夫人马上将它握住,如同捧着一颗珍贵的宝石。“并不是完全康复,但基本上算是复原了。我说的对吧,博士?”先王后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医生。
这位曾经在我们的故事里短暂露过脸,扮演了一个出场时间短暂却颇为关键的角色的博士恭谨地鞠了一躬,“您说的没错,陛下。”
“哦,非常感谢您,医生。”赫伯特夫人语气中的激动显而易见,“您又一次救了我们,先是那桩阴谋,如果不是您及时通报,加德纳主教可能已经得偿所愿了。”
博士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微笑,他脸上的八字胡子微微颤抖着,先王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赫伯特夫人恍然未觉,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还有这一次,多亏了您精湛的医术,我姐姐才转危为安。那个无耻之徒真是丧心病狂,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来……”
王后适时地打断了赫伯特夫人,“好了,我们别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们应当喝一杯庆祝一下。”她看向医生,“当然是在博士不表示反对的前提下。”
“啊,您说的太对了!”赫伯特夫人笑着拍了一下手,然而她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向医生,“博士,夫人现在可以饮酒吗?”
“小酌一杯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适量喝一点酒有助于夫人的血液循环,我完全赞同。”霍伊特博士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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