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悔意无边,像是穷尽一声喜怒哀乐,到了最后才幡然醒悟,面色煞白一片。
“小娘……我替你把剑□□,不痛的。”年轻人低声哄骗他,泪水糊了满脸,颤抖着手要去将她脖颈上的刀拔下来,却被杜夫人阻止了下来。
“壑儿……我无颜见你叔父……咳……无颜……”
杜夫人话至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泌下,终是连最后一口气息也断裂在喉嗓间。
沈长楼在后头望着这情深的一幕忽然冷笑出声:“因为是你自己亲手杀死了他,还害得亲生子在外颠沛流离,你自然无颜去见他。”
“你住嘴!”年轻人怒斥一声,“我不准你说我小娘!”
季舟在旁边听了许久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四肢忽然凉透了,他声音干涩地从唇齿间挤出四个字,像是不敢置信。
“她是……我娘?”
他亲手要杀害自己的母亲?
“孽缘……孽缘啊……”
和尚在旁念了一句佛号,不由叹气出声,背过身去不去看这一切。
“……师……师父,她……她是我娘?”季舟面色白得像濒临破碎的一页纸,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眶遭了红意,忽然湿润一片,“她……她是……”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沈长楼忽然笑了下,眼底神情一如既往极为寡淡的虚伪的,像是一捅就破了,连半点多余的真心也没有。
他说:“季舟,我该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师父,你分明知道……”季舟忽然觉得苦楚无比,一股难言的酸涩痛苦溢满心口,他只觉得双眼滚烫,眨一眨就要溢出泪来,“为什么……”
沈长楼很仔细地看着季舟,像是要将他里外都看够一般,用沉默铸造的刀子将他剖析到了极致。
季舟忽然觉得有些作冷,偏偏头想要避开沈长楼的目光,只觉得忽然有些难受。
沈长楼声音很稳,像是从不被任何事阻挠他的决心。
“本来我想着你可以再愚笨些,至少不要在这虚幻的梦里醒得太早,沉沦于梦里自欺欺人地活着,我与你师徒情谊可以走的再长久些。”
季舟说:“我不信。”
沈长楼像是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一般继续说下去:“的确,我骗了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谁你从来不是武林盟主的儿子,你是杜家的杜景庭,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利用你来到杜家,将你作为我最好用的刀,让我亲眼看着你杀死你的亲友……你的母亲,乃至你一生挚爱。”
泪水浸满季舟眼眶,他看着季舟,就像是再看曙河低时侵晨的第一抹天光,在看窗前的明月,心口的朱砂,然后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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