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蒋留仙捏着伸到廊下的杏花花枝,尾音拖得长长的:“就不能不去江南吗,每年都去,你也不嫌麻烦。”
“一个人练枪好没趣。”
难得薛小春今日没有练功,她坐在廊下看花,闻言睨他一眼:“你每日下学之前,我不也是独自练功。”
蒋留仙去年满十岁之后,按照皇城官宦子弟的惯例,被薛大人送到松山学监去了,每日天不亮出门上学,未时下学就来找薛小春一起习武。
他不像薛小春心中只有剑道,在不断的练习和摸索中,蒋留仙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武器——长枪。
比起剑,长枪于两军对战时,在马上更有优势。
“姬月白那个讨厌鬼也在学监里呢,不过好在他马上就要结业了。”他蹲在薛小春面前,抬头看她:“学监里也有许多小女郎呢,不过她们都是习文的就是了。”
“以你的功夫,将来定能当个万夫莫开的女将军,到时候我们就是雌雄双煞,共守大庆朝的边界。”
薛小春:“笨蛋,雌雄双煞……你怎么不说黑白无常?”
“学监我是不会去的,太费时了。”她托着下巴,望着白墙黛瓦上广阔的天空,说:“我要变得更强,就只能专精一道。”
“女将军虽好,但我还是想去江湖上看看。”
江南多剑道高手,她去年起带着家仆独自下江南学习剑术,春日里启程,秋日归来。
“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呢?”蒋留仙也学着她的样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问她:“阿爹说小春和我要走的是不一样的路,可我只觉得江南已经够远了,以后你还会离我更远吗?”
“那岂不是像大雁一样,大雁也南飞呢。”
他学着蒋大人平日里的样子,故作老成地向她告别:“你回来时还像上次一样,我去渡口接你。”
身后是在长廊和后院里不停穿行的家仆,薛夫人正领着她们给女儿收拾行装。
蒋留仙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突然升起几分临别的惆怅,明日学监里有考试,他不能去去送薛小春,只能拉着她的手,再三嘱咐她别忘了给自己写信。
“记得每十日……算了,你到了那边,肯定所有的时间都拿去练剑了,还是每月一封吧。”
第二日旬考时,蒋留仙魂不守舍,一直到下学都没什么精神,出学监大门时碰上老对头姬月白。
“他这是丢魂了?”姬月白年纪渐长,也开始谨言慎行起来,轻易不与旁人口角,这几年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见他不像以前那样下学了就炮弹一样往车上冲,急匆匆往家里赶,心知这又是与他那个小青梅有关。
虽然被个小自己几岁的稚童当街按着打是件丢脸的事,但薛小春的模样已经模糊,只记得她当初下拳时的狠劲和那双不服输的眼睛。
想起淤青了好久才恢复的面颊,薛小春的面容自动在他脑子里变成长着獠牙的夜叉样貌,姬月白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这边薛小春上了船依旧勤练不辍。
薛大人夫妇虽然平日里都十分节俭,对待女儿时却出手阔绰,直接包了一条上下三层的大船。
航行时难免碰上风浪,好在这大船足够结实,只是偶有摇晃。
船夫都有站立不稳的时候,薛小春在甲板上练剑,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银光闪烁的软剑,一丝晃动也无。
去岁下江南正是拜师学艺后,她就修得了内力,也许薛小春真的是天纵奇才,修行的速度一日千里。
不远处一条乌篷船晃悠悠地飘在江面上,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正执着酒杯对饮,一个青衣,一个白衣,俱是相貌不凡。
青
衣的姿态懒散,看起来恣意洒脱,他身侧放着一把剑鞘乌黑的长剑,捂着胸口一直咳嗽,半晌之后将唇角溢出来的一线血色用袖子擦掉。
在白衣人不赞同的神色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你这素未谋面的师妹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横跨数千里,不惜受伤也要去为她取剑。”
“师父收她之前,门下就我一个徒儿,她既然能讨得师父欢心,那我这番辛苦便不算白费。”曲无言靠着船篷,仰头又灌了一杯酒,扯着唇角苦笑。
自十七岁那年,他的太阴心法修到第六层,师父让他下山历练已经三年。
这三年曲无言的破剑九式也略有小成,这三年间他去了云贵,又入蜀川,期间结识了几位江湖好友,亦扬名江湖。
对面的白衣青年肖越,虽然年轻,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掌法高手。
“我三年没回师门,自然要准备一份大礼。”曲无言心头苦涩,这几年他虽然走遍天下,但也没有断了和师门的联系。
一向清冷寡言的师父,却多次在信件里提到新入门的小师妹,说她是如何悟性与根骨俱佳,日后必定会将师门发扬光大。
又说她是多么勤奋,每日鸡还未鸣就起床练习,长得也是玉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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