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召,观柔无不去之理。
九月末的天已隐隐泛起了寒意,吹在人面上格外有一股萧瑟凄凉的意味。
嘉合居虽然多年不曾住过人,昔日鸳鸯偶也生死相隔,可是一切看上去还是那般的不曾改变过。
就像当年他们新婚时的样子,连廊下还挂着红绸,琉璃窗上贴着鲜红的窗花。
观柔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今的自己,又一步步来到了此处。
她人生悲剧的起点。
赵淑妃入内时,皇帝正背对着她立在主院的一扇屏风前。
这是曾经的幽州侯夫人最喜欢的一扇屏风,雅致非常,虽然绣着鸳鸯、牡丹等世俗常见的意象之物,但是却不见半分的俗气。
“妾赵氏拜见陛下。”
皇帝下午时从杀戮的游戏中刚刚结束,身上虽然好生洗漱更衣了一番,但是那股刻在人类原始记忆中的、鲜血和残肢的可怕味道还是没有消散。
总是阴森森地叫人觉得骨头发寒。
观柔向他行完礼后良久,皇帝才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了句话:“淑妃似乎不喜欢孤身上的味道。”
赵淑妃连忙说不敢,又奉承了一番皇帝身上都是龙气云云。
“淑妃你看这间院子,可有觉得熟悉?”
观柔被他这个问题惊得心头一跳:“陛下的祖宅自然是龙气氤氲盘踞之地,妾生在南地平民之家,如何能熟悉这样的院子。何况北地和南地的民居本就多有不同。”
梁立烜没看她,径直提步走进内室,在那张大床上躺下。
观柔心下感到一阵恶寒。
他……总不至于是想在从前和自己的婚床上临幸别人吧?
可是到底由不得她说什么,她也只是老实地跟了上去。
皇帝倦怠地合了眼,让她给他揉揉肩捶捶腿缓解身上的疲乏。
观柔照做。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梁立烜近来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让她看不透的情愫。
让她无由来地总是心慌。
原本她还以为只是按一阵就罢了,谁知道梁立烜这狗畜生折腾了她半晚上也没准她停下。
给他按摩按到最后,观柔腰酸腿软,浑身乏力,一边按着,一边点着头就要困到睡着了。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皇帝才那般慈悲地放过了她。
“孤身上的伤口有些裂开,屏风后,博古架的暗格里,有瓶上好的金疮药,你去取来。”
观柔猛地一下惊醒,下意识地就要过去。
这动作她似乎十分熟练。
因为博古架的那间暗格,只有她和梁立烜知道。
起先新婚的时候……他们夫妻情浓,床笫之间交缠贪欢格外放纵,观柔难免会被他蹭破皮弄得红肿了之类的,他便去外头买了些上好的消肿的药来。
观柔怕婢子们看见了,叫她面上不好看,所以每次都让他悄悄藏在博古架的暗格里。
直到走到了那博古架前,观柔才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前一瞬间,她已经要伸出手去触碰暗格的机关了。
只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她的手才没抬起来。
观柔浑身猛地颤出一层冷汗,一股几近于被毒蛇缠身的冰冷粘腻之感顿时袭上身体。
——她不敢想象,她今日若是碰了这个东西,在梁立烜面前露出了破绽来,梁立烜又会是何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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