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烜那日和柴子奇长谈了足足一整夜,直到第二日的天明时分,皇帝起身朝会,柴子奇才离开大中殿。
其实他们俩也到了没什么好说的地步了。
倘若早前不是怕梁立烜这个疯子暴怒之下伤害了东月,柴子奇早就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说。
假如不是东月还在,柴子奇早很多年,宁愿一死了之,都不想再面对他。
皇帝向他问起他在兖州长大时候的大小琐事。
尤其问起了他们的母亲。
问媞那格是个怎么样的女子,问起她的性情和喜好,她生前都喜欢些什么,问起她后来是如何病逝的、死后如何治丧等等。
也问起了媞那格的丈夫,柴子奇的养父。
但柴子奇并不认为那是他的养父。
“臣无养父,唯有亲父一人,父讳忠嗣。”
柴忠嗣。媞那格的丈夫。
皇帝希望他可以认祖归宗,认为亲生父亲梁凇,改回梁姓,以后用梁凇为他们所取的名字,但是柴子奇死活不愿意,皇帝暂且也只得作罢。
柴子奇大约猜到梁立烜想要做什么打算,亦始终没有把自己父母当年合葬的陵墓位置告诉他。
他知道,梁立烜若是知道自己的母亲葬在哪里,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将他母亲移葬到梁凇的陵内,和梁凇合葬的。
但是母亲生前和父亲十分恩爱,母亲亲口说过,她这一生,只和他的父亲柴忠嗣死同穴。
这一晚上零零散散地虽谈了许多,但是他们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赵观柔。
那是他们共同的伤疤。
表面上的气氛看起来总归还是和睦的,兄弟相认,皇帝也终于放下身段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软话,向他道了不是,也承诺说以后要好好补偿他。
可是实际上,走到了这一步,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什么亲兄弟了。
甚至这辈子的关系都很难再有所缓和。
隔阂与仇恨一旦形成,那就是一生的。
皇帝说要封他为王,让他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权力,但柴子奇一再拒绝,表示“愧不敢当”,邺帝只好再度放弃了。
柴子奇不需要他一丝一毫的补偿。
柴子奇说,不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至少在名分上,不敢和他攀附兄弟名分,更不敢去做梁家的宗室亲戚。
皇帝又向他提起薛兰信。
其实,薛兰信的心牵挂在他身上,他也是能看出来的。
他说想将薛兰信嫁给他。
柴子奇还是拒绝。
“卑贱之躯,早就是久病之身,积疾难医,何必再拖累了她不几年后就要守寡!”
梁立烜默了片刻,
“孤会让宫里太医署的医官们好生为你医治的。”
说完这句话后,外面已经亮起了朦胧的晨光,也到了皇帝该朝会的时辰了。
梁立烜忽然想到了什么,在离开时停顿住了自己的脚步,询问柴子奇:
“到宋州的那个晚上,你为何梦中口口声声直唤着女君二字?你是不是见到谁了?”
柴子奇微微一笑:“陛下觉得臣该见到谁呢?”
“臣那天晚上,倒的确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六年前女君生产的那个夜晚,臣身披甲胄,站在长安城楼上眺望远方,为小女君的出世而高兴不已,想着主公和夫人喜得了明珠,臣的心中亦甚是雀跃。只是后来,那一晚……”
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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