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烜儿,自从前头那赵氏死后,你便越发得神智不清了。”
对上皇帝质问的目光,郭太后缓步走到他面前来,淡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毕竟是有本事将梁凇、梁立烜父子两代人蒙骗戏耍的人,又岂能这样就被薛兰信撕下自己的皮,轻而易举地认了输。
不过几瞬的功夫,她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而换上了一股慈母般的担忧看向皇帝。
烜儿。
梁立烜心中微动。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这样叫过自己了。
从他记事起,郭太后便没有这般亲昵地叫过他。私下里,她总是冷冰冰地叫他“立烜”或是“二公子”,
后来她也叫他“君侯”、叫他“皇帝”,却几乎不再唤过他的名字;但当面对弟弟梁臻时,她总是笑颜如花,万千柔情地叫着“臻儿”。
郭太后走到皇帝面前,仰首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个头的帝王,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我知道这些年里你心中一直伤心难过……你若是还记挂着赵氏,想追封赵氏和赵氏的父母,母亲和妙菱都不会介意的。你又何苦为了自欺欺人,在母亲面前编出这样大的一出戏呢?”
她恻恻地扫视了一眼薛贵妃和匡氏,冷笑道:“果真如她们所言,皇帝并非我亲生,那难道如此赵氏生下的那个小畜生就是你的种了吗?她那双眼睛……那眉目,哪里不像柴子奇!赵氏不贞、水性杨花,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烜儿,你是最近太累了。好好歇息一番吧,等你休息过了,再来听听她们的言词。到那时,你若还觉得她们说得对……那咱们的母子缘分真的断了,母亲也不强求。都随你吧。”
还不等郭太后说完,薛兰信立马就似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母狮和她反唇相讥:
“郭氏,你分明就有雀目之症,你亲生的晋国公主和秦王梁臻都是雀目症!染上你们郭家血脉的人,有几个不是雀目的!郭妙菱是!魏淑妃也是!可是君侯他就不是,这你又作何解释?”
郭太后这时再度沉默了下来。
是啊,她是雀目之人,一到了夜间就很难视物的。
她这辈子只在夜间看清过一个人。
就是她和梁凇的初见。
那一晚,处于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之下的郭家小姐、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大约已经达到了她可以承受的极限,尤其是她还是雀目症,到了夜间什么都看不清楚,身边是敌是友亦无法分别,更加痛苦无助。
在她最崩溃的时候,梁凇出现了。
她在那一瞬间忽然看清了他的样貌,之后一生都不曾忘记过。
因此她觉得他就是她的真命良缘,就是她这一生值得去爱的男人。
“烜儿,你是随了你父亲的眼睛,是以锐利。再说了,父母子女之间如何能完全相像,总会有些不同,薛贵妃之话,未免太过偏颇。”
郭太后仍是不认命地为自己辩解。
另一旁的冯氏插了句嘴进来:“他们郭家的人就是雀目症!陛下只管随意宣个医吏过来问话,臣妇保证他们都会告诉陛下,此症是一定会传给儿女的,如何能有例外……”
“君侯、君侯陛下,您后背、您后背上有婴孩时就点下的北斗七星的七颗血痣,这是您的亲生母亲为您所点的痣。——您的同胞兄弟,背后也有这样的痣。敢问这可是郭氏为陛下所点?若是,你倒找出当年的点痣之人,咱们亲自问个清楚!”
“陛下、陛下!这给婴儿后背点上北斗七星,是胡人贵族会用的手法,那点痣所用之物都一定是胡人所有,咱们中原人断没有这样的习俗的!”
郭太后哈哈大笑:“胡人所用?——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为了洗刷那赵氏不忠的罪证,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编,连我们汉人的皇帝是胡种这种话都敢编得出来了。”
在和郭太后一来一回对峙的过程中,薛兰信和冯氏倒是游刃有余,但是本就受了极大刺激、起先还被郭太后下过毒药的匡氏几乎就要体力不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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