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野此时眉头紧蹙着站在原地,他一只手死死地拉着还在挣扎的林酒,脑子里全都是林酒说的那些话,一面还要应付他舅舅,一直在分神,胡乱的回了一声“嗯”。
他的反常自然被他舅舅看在眼里了,舅舅从车门里探出来一些身子,诧异的看向江元野身边的人,问:“这是——?”
江元野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他爸在外的那些风流账舅舅都知道,但不代表能掀到眼前来,更何况林酒是林艳秋的儿子,身份太尴尬了,他下意识的把林酒拉过来,挡在身后,和舅舅说:“是我同学。”
林酒被他这样一拉,刚才还钉在哪里的脚也被拉的挪动开了,他被江元野扯到后面,足足愣了几秒钟,来消化“是我同学”这几个字。
他浑浑噩噩许久,但在像是在这一刻,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不管他曾经住在哪里,不管他妈妈拼命挣来了什么,等真正的正主来了的时候,他们这对鸠占鹊巢的假货还是要给人家让道的,他们在对方面前,连一个得到承认的身份都没有。
在听完江元野的话之后,坐在车里的人瞥了林酒一眼,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看穿世事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林酒的身上,又飞快的收回,像是多看一眼都嫌脏一样。
林酒的小脑袋嗡的一声响,他的身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狠狠地撞了江元野一下,直接把没设防的江元野撞开了,然后一扭头,如同一只发了狂的小鹿,“蹭”一下就撞向了另一个方向。
等江元野受惊之下回过头来时,林酒已经一路奔出好远了。
江元野心里一焦,腿脚刚迈起来,就听舅舅在后面慢悠悠的说:“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吧?”
江元野忍着胸腔里翻转着的躁戾,回过头来,看向他的舅舅。
江家白家这么多亲戚,江元野唯独尊重他的舅舅,因为他舅舅是当年唯一一个,散尽家财要救他母亲的人,江元野跟谁发疯都可以,但轮到他舅舅这里,他永远愿意低头。
否则也轮不到白蕊儿在他家那么撒野。
“是。”江元野哑着嗓子,说:“他说,要让他们走。”
他,是说江父,他们,是林艳秋和林酒。
舅舅像是随口一问似的,又不太在意的点了点头:“应该的,你爸这个想法对。”
说完,舅舅随手停了车,下车来,转头往江家别墅走——林酒和江元野闹起来的这个地方,离别墅也不远。
江元野还在原地焦躁的站着,鞋底都等不及了似的碾着地板,但偏偏舅舅走的很慢,要好久才能走到别墅里,这么一会儿功夫,林酒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元野啊。”突然间,走在前面的舅舅回了个头,在江元野骤然看过来的视线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别让你妈妈失望啊,她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呢。”
江元野焦躁不安的脚步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而这时候,林酒已经冲上了出租车了。
A市是一座不夜城,四处都是出租车。
他跑的浑身都冒了热汗,但偏偏手脚又觉得冰凉,肚子里像是揣着一个冰坨,让他一阵阵的发抖,他的脑袋里不断地回响着江元野的声音,想,江元野还是觉得他丢人吧。
就算是不再叫他杂种了,也还是觉得他丢人吧。
否则,为什么不敢和别人承认他的身份呢?
“小孩儿,去哪儿啊?”开车的司机已经把车开起来了,透过后视镜发现后座的小孩儿脸色很难看,“哎呦”了一声,又拔高了嗓门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林酒涣散的瞳孔扫过来,在后视镜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还穿着那一身破军训服呢,脏兮兮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他的脸比他的身上更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惨白,乍一看像是没一点血色。
“不用了。”林酒的声音发颤着,一点点冒出来:“你送我回大学城的警校吧。”
司机看了他一眼,问:“真不去医院?”
林酒不说话了,司机就自己开去了警校。
路上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林酒就一直在后座里坐着,半睡半醒间,司机跟他说:“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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