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的口鼻中喷着热气,躁动不安地一路向前奔去,乌拔拓思紧紧抓着凌嫣,安慰道:“你放心,再走一阵子,到前面就能落脚了!”
凌嫣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肚子疼,不敢再乱动了!”
“这会子怎么停?”乌拔拓思看了她一眼,见她额头上全是汗珠,确实十分辛苦的模样,便道,“你再忍耐忍耐,沐乘风紧咬着不放,这会儿不能停,等出了城,我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歇着。”
“沐乘风来了?”凌嫣眼睛一亮,一时竟然忘了疼,“你放我下来,你自己赶紧逃吧!”
乌拔拓思冷哼一声,搂着她的胳膊不觉勒紧了些,冷冷说道:“你肚子里怀着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不会的,沐乘风不会杀我,肯定不会!”凌嫣急急说道,“你快放我下来,我母亲还在宫里呢,我要去找她,你自己逃命去吧!”
乌拔拓思突然一阵恼怒,低头猛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凌嫣吃疼,尖叫一声道:“你疯了?”
“我没疯,就是很生气。”乌拔拓思道,“你还做什么梦呢?沐乘风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你?只要我放下你,他立刻就杀你信不信?忘了他上回打你那一耳光了?但凡对你有一丁点情意,他能那么打你,又那么骂你?”
凌嫣心中越来越急,只管梗着脖子叫道:“不会,他不会杀我,你想错了,他不会杀我!”
说话间喊杀声越来越近,凌嫣忍着疼回头一看,恰好见一个亲兵被人从马背上砍翻,定睛看时,却是沐乘风,亮银甲亮银枪,英姿勃发,令她目眩神迷,然而下一息,沐乘风看见了她,抬头冷冷一望,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她不觉打了个哆嗦。
凌嫣连忙回头,一颗心砰砰乱跳,没错,沐乘风想杀她,如果她留下来,肯定会丧命。
她带着哭腔向乌拔拓思说道:“你赶紧让人去接我母亲,她在这里孤零零一个,要怕死了!”
“她应该是没事,只要她不乱跑不乱说话,沐乘风应该不会为难她。”
乌拔拓思口中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吩咐了一个亲兵带人去找玉华大长公主,又道:“咱们快些走,等进了戈壁,沐乘风没去过那种地方,肯定不敢再追。”
凌嫣哭着说道:“那我怎么办?那种鬼地方,你让我怎么生孩子!”
乌拔拓思道:“我们乌剌女人生孩子,在马背上的都有,你怕什么!”
“放屁!”凌嫣顿时急了,顾不得哭,脱口骂道,“我又不是你们这种野蛮人!”
乌拔拓思停顿了一下,半天才说道:“那也没法子,谁让你跟野蛮人混在一起了!”
驻军零零散散地追上来护驾,等逃出西门后,终于找到一辆车给凌嫣坐着,乌拔拓思一路狂奔,心里却越来越惊,前几日败走后他就向各部族首领传令来勤王,可是两天过去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来,看起来那些人不准备来了,这一次,他只能靠手头这些兵了。
然而这些兵终归还是靠不住。城中的十万驻军在匆忙中只跟出来了不到四万,原本带回来的中军和亲卫又在路上折损过半,等夜里歇脚时上下一盘点,统共只剩下五万多人跟着他。饶是如此,等夜深时,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偷着逃了,等天亮时乌拔拓思一看,气得几乎吐血。
而沐乘风那边原本带来二十几万人,拿下乌剌都城后立刻分派心腹接手城中防务,又留下一大半人在城中整编防守,他自己补给了粮草饮水之后,带着七万人翌日一早轻装出发,追击乌拔拓思。
第三天时,已经追到了戈壁地带,乌拔拓思的部下连死带逃,如今只剩下几千人,粮草没了不说,最要命的是没有饮水,凌嫣颠簸了几天,早已开始阵痛,这天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只在车里长一声短一声地惨叫。
乌拔拓思心急如焚,只得狠下心肠,命人把凌嫣的车子推到一块隐蔽的大石后面藏好,然后将仅剩下的粮食和水都留在她身边,低声道:“我得走了,眼下没法子带你,要是我能逃命,再回来找你吧!”
凌嫣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乌拔拓思叹了口气,留下一队亲兵,跟着跳上马,飞也似地跑了。
乌拔拓思一走,那队亲兵没了管束,陆续也都跑了,周遭突然没了人声,除了自己的惨叫,凌嫣什么也听不见。
眼泪不断地掉在裘衣上,光滑的皮料开始什么也沾不住,后面渐渐被打湿,凌嫣觉得两腿见有些热热的,还有些湿,好像是在流血,然而越来越疼,疼得又越来越急,她头脑中一片空白,除了断断续续的惨叫,什么也想不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杂沓的马蹄声,凌嫣想看,却没有一丁点力气去看,垂下眼睛时,才发现车子底下淌着一大片血,都是她的,可那个孩子还是不准备出来——也许永远都出不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念念不忘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凌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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