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微感意外,却并没有问原由,只是深深看了如姒一眼,便颔首起身而去。
不片刻,仍旧一身藏青捕头公服的陈濯便叩了叩门,肃容而入,进门之后便站在门旁,拱手一力:“濮小姐,可有什么旁的吩咐?”
如姒见陈濯这样客气,心道这到底还是燕家的面子。但陈濯就算帮自己是为了讨好燕家,那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如姒欠身一礼:“陈捕头,今日援手之德,我自当终身不忘。”
陈濯垂目应了一声:“客气了。”他其实是有些不太敢去直视如姒。
这半日之内,纤弱决绝的少女先是摔倒在他跟前,随后不久又晕厥在卫所,虽说是事急从权,但将如姒几番抱在怀里的感受,陈濯还觉得仿佛在心。
此刻一眼望去,见如姒神智恢复,又是如同景福寺中初见时那样灵秀慧黠的样子,素来稳重的陈濯直觉心里莫名跳了跳,便越发礼貌严谨。
然而如姒下面说的话,却又让陈濯立时惊愕抬头。
“陈捕头,我要做笔录。”如姒声音坚定,心志决绝尤甚,“我要状告生员池朱圭和继母池氏。”
“笔录?”陈濯不由重复了一次,“濮小姐是要写状子?”
如姒直视陈濯:“对,我要将今日之事白纸黑字落于状纸,一式三份。倘若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便可以拿着‘对簿公堂’的事情来威吓池家人。”顿一顿,唇角一扬,“当然,真的要上公堂,我也不怕。”
陈濯不由微微蹙眉,对眼前的少女又再改观。
他虽非后宅妇人,却并非不知柴米油盐。更何况燕萧对他颇为提携,甚至连抓回燕荣的事情,他也有份参与。对于燕家内务,陈濯可能知道的比如姒还多。
这次濮家出事,可以说好巧不巧,选了对于池氏等人来讲最好的一个时机。因为桓宁伯府对外说的是伯夫人病情已缓,正在阖家和谐侍疾,实际上却是因为燕荣、燕葳兄弟与文氏姐妹的纠葛之间,二房与三房暗战的鸡飞狗跳。
而伯夫人与桓宁伯燕行远这对老夫妻也因着儿女之事连日口角,间中偏偏又翻出了当年燕老爷子酒后收用歌姬,才有庶出子女一脉的旧事。
对此燕老爷子心里也不免哀叹,当今圣上后宫无妃,只得明皇后一位发妻,虽则后宫既省了用度,又没了争风,却不免带累了文武百官。
谁家想纳妾几乎都会被夫人指着鼻子骂,后宫无嫔御,君敢逾帝制?使君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再直白点就是,皇上都没小老婆!你还想纳妾?你咋不上天呢!
总之燕府一通大乱,庶出一脉躺枪,燕三夫人和燕萱就有些顾不上如姒。
在这个大局面之下,身为知情人的陈濯都觉得如姒将来的路一定很难走。然而眼前的少女目光清澈勇敢,不哀怨也不绝望,甚至在冷静当中带了一份乐观。
叫人看着就觉得,无论将来有什么样的激流险滩,什么样的困难艰苦,如姒都能走过去,而且能走的漂漂亮亮,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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