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已经说了,穿什么衣服跟今天的买田赈灾毫无关系!”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贱卖灾民田地的事情与织造局无关,与宫里也无关了?来人!”几个军士应声而出。
“先把粮船上织造局的灯笼给取下来,再拿人!”秦密指着船上一直挂着的灯笼下令道。
“慢着!”孙晋也立刻站起身大声喊道,“但不知秦大人为何要取船上的灯笼?”
“打着宫里的牌子贱卖百姓田地,诽谤朝廷,妄图激起民变,你还敢问我为什么?”秦密的眼神刀子一般紧盯着他道。
“就为了这个?”孙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随即转过身冲着粮船大声吼道:“把灯笼下的帖子放下来!”
立刻,每条船的灯笼下原来还卷吊着的丝绸帖子全都放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都望向了帖子——每张帖子上都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奉旨赈灾!
秦密也望着那帖子,眼中突然有了浓厚的疑惑。因为桅杆上,上面灯笼“织造局”三个红字跟下面帖子的“奉旨赈灾”恰到好处地连在了一起,醒目地成了“织造局奉旨赈灾”几个大字。
紧接着,岸上出了喧闹声,灾民的心在那一刻沸腾了,激动了!原来皇上一直都把咱们忘了,一直都还记着咱们呐!叫好声响成了一片,继而是山呼吾皇万岁的声音。秦密更加茫然了,织造局能通过这七个大字得到什么好处,他孙晋能通过这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他不知道皇上是不能公然买田的吗?任何理由都不可以!而且相反,那些言官们定然会不计一切地攻击皇上,攻击浙江的改稻为桑,立刻这个改革就会被一棍子打死,以后就成了个禁区!
赵府大堂。几个人阴沉沉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赵志高两眼无神地望着房梁,陈于壁也铁青着脸不吭声,门外的大雨还在下着,几个下人手捧着干净的衣服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赵志高回去后依然穿着湿透的衣服,搞的陈于壁也不敢换,只好浑身打颤地坐在哪里等着他开口。
罗金文跟王珉老老实实地站在陈于壁的下,同样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么多的藩王,还有中宫,每年的开支都占了一半……前年修宫殿又占去了一半,宁夏平叛耗去了三成,播州平叛又耗去了两成……国库空了,国库空了倒说是我们落下的!”陈于壁抬眼看了看赵志高,知道自己必须得开口说话了,只好低声道,“还说改稻为桑是为我们补亏空……从勃拜家里抄出那么多财宝,还有播州几个土司家里多少年的银两,居然……”
说着又抬眼看了看两眼继续无神的赵志高,胸中的不满一下子泄了出来:“你们说,都说说!这国库应该是谁的?!”
“来人……”赵志高总算是轻轻说出了一句话,紧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罗金文和王珉立刻奔过去,抚胸的抚胸,拍背的拍背,好一阵子忙乱,可他咳嗽完了居然又是一句“来人”。
门口的管家适时地出现了,小心翼翼地道:“相爷,您老有何吩咐?”
“拿……拿把刀来……给陈于壁……让他杀了我,杀了我……”赵志高虚弱地挥手道。
听他这么说,管事吓的浑身直哆嗦,立刻就跪到地上磕起了头,其他几人一听也都赶紧跪下了。陈于壁被他这么一说,惊醒了过来,这府里府外耳目何其多也,万一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自己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些年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官场从来都是这样,大事不糊涂小事糊涂,有些事情别说自己这个次辅,就连内阁也不能做的太过。下面的人想捞些好处,不是不能捞,而是不能过!可自己身居高位的久了,对下面的情况怎么可能完完全全的清楚?朝局又如此复杂,就算能管住自己的人,也管不住别人的人啊!有些东西根本就是连内阁都有心无力的,只要保证大局就可以了,只要那些破事没有被暴露出来,还在自己能够压制的范围内,控制的范围内,解决掉就可以了。这次浙江的情况,完全就是那个废物何进贤,把事情搞的一团糟,反过来却要内阁替他擦屁股!一想起这个陈于壁就怒火中烧,继而对自己看走眼了钱宁懊恼不已,可现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是没牵扯到钱宁,他也少不了一个失察的罪名。
“你们都先出去吧!”罗金文扫了一眼那个管家,和大堂内的下人。立刻这些无关人员迅消失的干干净净,陈于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志高,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亲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二位大人先别急!”王珉也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打着织造局买田这蠢事,到底是谁干的?这点十分要紧,按理说何进贤再糊涂也糊涂不到这个份上,钱宁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何进贤要这么干,他拼尽全力也会阻止!因为他也脱不了身呐!那就只剩下了织造局,说不定是他们自己干的,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第2330章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啊?”老朱奇怪地问道,李化龙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别人的家还不知道你家么?你朱一刀在京师当真是鼎鼎大名啊,就连大街上卖菜的大嫂都知道!
原来他为了找到朱府,就在人最多的菜市场问了问,哪里知道顿时围过来一群人,各个面目狰狞,以为此人欲行不轨。甚至有人悄悄地找来了熟识的探子,李化龙不得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是跟老朱在浙江共事,这次来京师是有要事商谈。探子这才半信半疑地一路“护送”到了朱府。门房听说是找自家老爷的,看着倒不像什么恶人,这才赶紧去汇报了。
朱一刀也莞尔,让门房从账房支了十几两银子,给还在门口候着的探子们送去,并要求他务必一个个地发到手里。这才赶紧让李化龙坐下,慌不迭地亲自给他倒茶。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现在才想着找我喝酒啊?”看着李化龙那阴阴作笑的脸,老朱好奇地问道。
“……不是你遣人去告诉我,让我今日来贵府上拜访,然后一起去陶然居吃酒的么?”李化龙愣住了,紧接着反问道。
“没有啊!我还需要遣人去通知你?咱俩搭档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不了解我么?真要是请你吃酒,我直接就找上门了!”老朱一口茶没喝下去,差点噎住了。
其实这也是沈一贯张位他们太不了解朱一刀了,以为老朱会碍于面子被迫出去,尽管心中有疑惑,可当李化龙提出让他请客吃酒,他定然不会否认驳自己的面子。谁能想到,老朱的大大咧咧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
“是什么人去跟你说的?!”朱一刀一听,这还了得,居然还敢有人冒充我朱一刀的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贤良祠的驿卒说是一个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来通知的,怎么,难道……”李化龙也意识到了什么。
“张飞!”老朱脸色突变,冲着门口大喊着,张飞慌里慌张地从旁边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条鸡腿。
“马上派出衙门里的人去调查!给我查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人,顺着这根线查上去,但不要惊动他!”老朱沉着脸下了命令,张飞连话也不回,扔了鸡腿就往外跑去。
李化龙坐在那里又是愤怒,又是懊悔,没想到自己到了京师居然被人给摆了一道,老朱也沉思不已,是谁居然敢这么大的胆子公然把李化龙诳到自己家里来,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猫腻不成?没过多久,门房来报说,有个自称是沈一贯的带着下人前来有事相谈。
沈一贯是谁?老朱越发地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化龙脸上却露出了喜色,冲着门房道:“快快有请!”
等到来人进了大堂,李化龙大笑着迎了上去:“沈兄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让我直接去贵府上不就行了嘛!何必这么麻烦!”来者正是沈一贯,那个穿着下人打扮的眼神中却不时地散发出精光,他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老朱,这让老朱有些警惕。还在辽东的时候,李化龙就跟沈一贯有过深交,只是当时朝廷把他调任到了播州后,因为事物繁忙,就未再联系,今天沈一贯突然找到了老朱的府里来,实在是让他很惊讶。
“这位就是朱千户吧?久仰久仰!”沈一贯含笑对老朱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内阁阁员兼户部侍郎高启华高大人!”
“没听说过!高大人能来,鄙人这陋室当真是蓬荜生辉呀!来人,上茶!”对于朝廷大员,老朱一向没什么好感,就连那个沈一贯也是如此,若不是看着他跟李化龙有旧,也不会给他什么面子。更何况身处如此高位却穿着一副下人的打扮,究竟是何意?
高启华跟李化龙都是一怔。朱一刀怎么如此说话?他莫非对朝中大臣有什么成见么?沈一贯知道老朱对高启华的打扮起了疑,赶紧解释道:“朱千户不必紧张,实在是这几天皇上要召见李化龙李大人,我等不方便在公开之地交谈,只好……”
原来,沈一贯想通过使诈的方式,把李化龙请到朱一刀的府里,然后在陶然居吃饭的时候跟他们碰面。哪里知道高启华回来后大发雷霆,说沈一贯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那朱千户是何许人也,又怎么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糊涂!于是两人赶紧换了衣裳就往老朱家里赶,总算是见到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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