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末转秋的时候,周昫正式挂了腰牌到守备军里去上职,不出半个月就被气成个球。
他知道守备军穷,却没想到能这么穷!
四个月没发例银了,就连帮着搬砖运木头的辛苦钱也没发,眼下因着他要上职,才勉强得了一点情面银子,光给他置办茶水瓜果就花得差不多了。
很多兵士家里揭不开锅,只能自行出去讨点生计,留下当值的人连五分之一都没有。
来接他的是守备军的副将曹辛,身上的兵袍怕得有三五年没换,就连腕上护甲的绳子都烂了,拿稻草搓成捆系的。
堂堂一个副将,这日子过得倒不如他院中一个粗使的小侍。
周昫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户部要钱。
户部那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一边客客气气地请着殿下吃茶用点心,一边囫囵推诿,个个都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正经接触官场事的周昫,开局就碰了好大一个钉子。
他还是把这群人想得太简单了。
虽说他以前便知这京里水深,但他那会儿毕竟是宫中殿下,京里的人乐得卖他些人情,一些不太难办的小事多的是人巴结讨好。
而如今挂了官职,守备军的差银数目又不是小事,没有户部主事发话,谁也不敢给他开这个口,只拿着话客客气气地把他哄来哄去。
这事若是在山寨中倒还好办,左右不过抄家伙干一场,打得赢就抢,打输了就撤,直接爽快,哪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他如今却得与人兜半天圈子,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得不行还得撑着张笑脸装客套,连桌子都不能掀。
真的烦死了。
周昫气滚滚地早退旷工回府,一进门就沉着个脸,衣服没换,鞋也没蹬,就那么坐在屋里抱着手臂生闷气。
这破差事,有什么好当的,成天拿老子当猴遛呢。
银子不给就算了,还好意思继续给守备军派活让他们去挖城河,不给钱净使唤人,他当山匪都没这么不要脸好不好!
双喜让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探着个头凑过去想问他怎么回事,结果周昫绷着个脸一身凶气,直接把双喜给吓跑了。
陆浔酉时半回来,一下车就发觉府里气氛凝重得不对劲,听同福说殿下今日回来得早,但脸色很不好看,一副准备杀人放火的样子。
“公子,您不去看看吗?”同福一脸忧虑,“双喜来问过几次了,殿下脸色一沉他们都没人敢近身,连夏内侍都不敢。”
陆浔摘下官帽,又换了常服,脸色平和,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
周昫这几日的情况他听说了,都在意料之中,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很要紧的。
虽说周昫在京中长大,有那么一些小聪明,但他之前并没有和朝臣有过多接触。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经历变故对京里的人失了信任,又在山寨那种直来直去的地方当了几年老大。
如今要他一下子跟户部那群老狐狸打交道,属实有些难为他。
但这恰巧就是陆浔要的。
脾气和经验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磨出来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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