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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很恭敬,又很胆怯,听老祖与自己讲,预备把他送到太清峰。
这仅仅是一个通知。大约是郁青很快点了头,旁边的长老也用温和态度开口,和郁青列数起这些年里家族对他的重重教导扶持。郁青听着,神色里露出动容模样,和长辈们承诺,到了太清峰上,自己也一定不会忘记家族。
长辈们满意地点点头,又让族叔带郁青回去。还是走过和来时一样的路,青年重新到了自己住了许多年的院落中。按说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但郁青脸上的忐忑之色非但没有消失,反倒变得更加清楚。
他在院子里来回走了片刻,大约是觉得实在不能安稳,干脆取出剑来比划。从下午练到晚间,郁青终于疲倦、在床上躺下。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平稳,很快便是睡着了的样子。那些奉命盯着天阴体的族人们也放松许多,开始相互招呼着休息。
郁青的思绪却还很清醒。
太清峰。邬九思。重伤。
几个词交替出现在他的神思当中,慢慢汇聚成了他现在唯有的出路。逃是不现实的,在他的特殊道体被家中察觉后,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三个月过去,郁青也已经从惊愕到镇定。眼下,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那位邬真人的名声是有曾听说过的,当年他还从沧澜城里听说过对方救下不少凡人的事。有这等心性,应该不至于对他太过苛磨。
——过去之后,自己大约能找到机会逃走。
到一个不会有人找到他的地方去,最好是龙州。云州多水,北州多炙土。是有修习专门法门的修士会有意去往那些地方,郁青却不在此列。他在脑海中细细勾勒着曾见过的龙州地图,继续计划,最好能到一个稍微偏远的山岭中。自己隐藏其间,慢慢修行。不求有什么成就,只要接下来的几十年人生里可以当个人,不用去当炉鼎就行。
他娘就是炉鼎。体质并不特殊,只有一张姣美的面孔。修为很低,只在炼气。年轻的时候,“父亲”倒是很爱来寻她。年岁长一点,便嫌弃她作为炉鼎也不能给自己提供多少帮助,于是要将她赶走。
当然,郁青是不能跟着走的。他身上留着郁家的血,自然合该为郁家效命到死。没有什么修行天分也无妨,家族中有太多不需要天分也能做的事情了。和他娘一样,被送去其他家族“联姻”。贵重子弟得罪了人,推他们出去顶嘴。某个新秘境被发现了,找一批人当做炮灰——死了也无妨,正好当做后面与其他势力分割利益时的说头。
人人都如此,年年都如此,那就该如此。
再有。
无人看到的地方,青年的心跳慢慢地加快、加快。
如果邬九思真的那么“好”,自己能图谋的,或许会更多。
他真心觉得这是很好的去处,偏偏第二天,又得了新的通知。纵然已经到了如今地步,邬真人还是看不上他。所以,他的去处变了。具体还没有定下,郁青也没再和昨日一样见到家主和长老。能派人与他讲上一声,已经算是对他的看重。
郁青看着族叔来了又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咚咚,咚咚!”
他牙关紧咬,身体微微颤抖。
同一个院子,为什么别人都能进出,只有他不能?
又在脑海中细细勾勒了一遍族叔离开时的步子,郁青眼睛明亮得惊人。
……
……
郁家的天阴体逃了。
郁家的天阴体被太清峰的弟子送回来了。
家主郁复山一同得到的,还有邬九思同意与自家天阴体结契的消息。这倒是让他微微吃惊,不是做男妾吗?怎么和原先说得不同。
他细细打量着站在身前的青年,眼里有些惊奇,最终还是笑了,说:“是个聪明的也好。”
郁青也笑了。他知道,自己第一步算是赌赢。去了其他地方,必然要被不死不休地追赶。唯独邬九思,能在此刻庇护自己。
往后没过多久,他正式住进太清峰中。邬九思比他原先想得更为君子,他甚至不需要郁青与他双修,只要平日和他说说笑笑就好。
太清峰的藏书阁也对郁青打开了,除了最先说好的剑法,邬九思还为他挑选了步法、拳法……各类妖兽、灵植灵矿的图鉴,也任由郁青观看。
那是郁青记忆中自己最快活的一段时间,邬九思也变成他心中仅次于自己的重要之人。尤其是传闻中适合他的道体修行的心法被买回来之后,郁青在百余年的修行岁月里第一次体验到了灵气不会在短短时间内从经脉中逸散,而是会被长久储存在丹田中的感觉。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无法进境是因为没有天分。后来却发现,锁不住灵气只是因为道体。而现在,邬九思为他解决了最重要的问题,郁青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再有,为了引他入门,对方竟然主动先练了《鸿蒙阴阳诀》中的《阳篇》。
他还是和郁青双修了,用的却只是共同运功、好让灵气在两人之间流转的法子。这自然对郁青好处极大,于邬九思却只是白来一遭。他经脉已断,被功法凝练过灵气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倒是郁青,很快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邬九思没有明说,可郁青能够猜到。正常情况中,哪怕是让炉鼎修行了功法《阴篇》的修士,自己也不会多看《阳篇》一眼。他们是要从炉鼎身上获取好处,又不是要给对方好处。自身也早有功法,怎么可能为了旁人改变。
只有邬九思。
郁青头一次开始想,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好人没有好报呢?又想,邬九思会受伤,不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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