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琼按照老规矩,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陆静接手方向盘,准备开回深圳。一开始,赵不琼还挺担心坐陆静的车,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撞到人。不过,经过这两天,她发现陆静开车其实还行,只要车头朝前开,那就没啥问题,完全不用担心会撞到啥。但要是让她倒车,那就头疼了。用陆静老公的话说,那就是“闻声急停”,得撞到东西了才会停。你说这开车方式,能不让人心惊胆战吗?
车子驶出停车场,穿过那个总是热闹非凡的十字路口,一转弯就进了人声鼎沸的东村食街。俩人的眼神几乎同时被一家挂着“潮汕尤记砂锅粥”牌子的店给吸住了。陆静猛地一踩刹车,吓得赵不琼心都快跳出来了。陆静一脸歉意,转过头问赵不琼:“四师姐,饿了没?要不咱们先吃点再回去?”赵不琼连忙收回心神,点头应允。
陆静下了车,赵不琼坐回驾驶座,轻轻松松就把车倒进了路边的停车位。赵不琼下车,两人一块儿走到潮汕尤记砂锅粥店,找了个靠路边的位置坐下。
没多久,圆脸老板娘就拿着菜单和一壶热腾腾的开水、一壶茶走了过来。她边走边跟赵不琼打招呼:“四师姐,今天怎么俩人一起来啦?想吃点什么呀?”
赵不琼一边拆着一次性碗筷,一边拿起开水壶给餐具烫烫消毒。她好奇地问:“哎,你认识我老师啊?”
老板娘笑呵呵地说:“不认识啊,昨天你们来吃饭时,我记得你的朋友是这么叫你的。对了,我们店的砂锅粥是用白粥做底的,今天要不要多加点粥油?”
陆静接过赵不琼递来的开水壶也给碗筷消了毒,听老板娘这么一说,也好奇地问:“老板娘,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板娘拿起茶壶,给赵不琼洗好的茶杯倒上茶,然后才说:“你呀,你是小师姐嘛。”
陆静一听就乐了,调皮地说:“那咱们就点跟昨天一样的菜吧。”
老板娘转头看向赵不琼,问道:“粥水按三人份做,半斤开边虾,半斤青养,烤生蚝一打要全熟的,没错吧?”
这次轮到赵不琼惊讶了,她心目打算点的分量也相差无几:“可以,但昨天我们点的不是这个量啊,你怎么算出来的?”
老板娘给陆静的茶杯也倒上茶,笑呵呵地说:“哎呀,我哪会算啊,平时好多客人点餐都是这么搭的。”说完,她在菜单上飞快地写下餐点,又念了一遍让赵不琼确认。赵不琼点头后,老板娘就转身去厨房安排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老板娘的趣事儿,不一会儿,热乎乎的烤生蚝就上桌了。两人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烤生蚝的壳就堆成了小山。陆静拍拍鼓鼓的肚子,笑着打趣说:“平时我吃三个生蚝就差不多了,这两天竟然翻倍吃,老板娘还说大多数客人都这么点,真是笑死我了,说谎都不带眨眼的。”
赵不琼点头附和,心里也挺佩服这个老板娘的。也许只有这样的小老板,才能在这样的竞争环境里长久地做下去吧。两人又低声聊了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阿紫身上。
“不知道五师姐听完录音没?是你打视频还是我打?”陆静问,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原来,赵不琼点餐那会儿,陆静已经把无问僧讲的阿紫悟空的故事录音发给蔡紫华了。俩人原本打算开车直接回深圳,路上随便对付一口的。可为啥突然改变主意,急匆匆地停车下来,跑砂锅粥店吃饭呢?一来是真饿了,二来更关键,她俩都好奇得要命,想知道无问僧讲的那个阿紫悟空的故事,阿紫本人会不会把这魔幻仙侠故事当真。车上跟阿紫视频通话不方便,所以陆静一看到砂锅粥店,就决定停车,一边填肚子,一边解决这个“好奇害死猫”的问题。
赵不琼想了想,说:“录音是你发的,还是你打吧。”
陆静点头,拿起手机,拨通了视频通话。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蔡紫华温暖和煦的笑容。陆静跟蔡紫华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手机竖起来靠在餐桌号牌架上,这样两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寒暄几句后,陆静盯着屏幕上的蔡紫华,一脸认真地问:“五师姐,老师讲的那个‘阿紫悟空’的魔幻故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蔡紫华眼里闪着思索的光,反问道:“那你觉得,啥才算真实呢?”
陆静一听,转头看向赵不琼,然后往后挪了挪,把屏幕前的位置让出来。赵不琼靠近屏幕,表情严肃地说:“五师妹,我以前觉得吧,‘真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事实’。但听了老师的‘阿紫悟空’后,我这观念有点动摇了,所以才想问问你呢。”
蔡紫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靠近屏幕,语气温和的说:“嗯,几年前,我跟你想法一样。但后来研究老师的商品三体移库理论越深入,我这看法就开始变了。商品不光是市场上、超市里、交易所里买卖的那些东西,还包括服务,这理论,其实都适用的。我甚至开始琢磨,人要是作为劳动力或人才进入交易市场,是不是也算一种商品呢?想得越多,困惑也越多。慢慢地,我领悟到,不光是劳动力,只要一个人有了名字,他就会呈现出商品的三法体化特征。所以,我稍微改了下你刚才说的定义,我觉得‘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所折射出的客观事实的投影更为真实’,这就是我现在的看法。”
陆静向来对那些晦涩难懂的定义不感冒,但这次,蔡紫华的话她算是听明白了——故事虽然魔幻的,却蕴含着“真实”。悟到这点,她就不再纠结蔡紫华后面的话,满脑子开始盘算:这么魔幻的故事都能是真的,那咱们得怎么把这事儿玩得更嗨、更有趣呢?
赵不琼还在和蔡紫华深入探讨,她对这种哲学层面的思考特别上心。刚才蔡紫华的用词是“更真实”,“更真实”与“真实”的区别,她听得很仔细。“真实”是实实在在的,而“更真实”则是人心里的那份认同和真实的感受。
赵不琼又追问了一句:“五师妹,那你说咱们的‘烂片时代’是该展示那些实实在在的真实故事,还是那些让人心里更有感触的‘更真实’故事呢?”
蔡紫华没想到赵不琼能问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她愣了一下,然后从屏幕上消失了一小会儿,再回来时,脸上换了一副爽朗的笑容:“四师姐,老师讲的阿紫悟空那故事,虽然听起来跟神话似的,但我现在觉得,那里面藏着的描述的人生是真实的,这是一种人的内心对真实升华的渴望。哎,对了,去年我去澳门办完事,心里一堆疑惑,就跑去沙湾古镇找老师聊聊。他那天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很适合用来回答你,我还让老公写成字帖,挂家里最显眼的地方了。”
蔡紫华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希望被仰望,却不希望被探究,但没有探究,就不会有仰望。”
赵不琼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明白了蔡紫华话里的深意。
“哇塞,太酷了!”陆静本来还在想着怎么给这事儿加点料,一听蔡紫华这话,立马拍手叫好,凑近手机屏幕,激动地说,“这句话,简直就是咱们‘烂片时代’项目的灵魂啊!”
屏幕里的蔡紫华眼睛也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嗯,确实挺合适的,就用它来做‘烂片时代’的格言了!”
陆静看了一眼赵不琼,看她似乎陷入沉思,便又凑近屏幕问,“五师姐,老师说‘烂片时代’、‘十分烂片’这个小名满大街囔囔挺好,但是抬头写名字的时候,还是要弄有逼格的大名,我们都觉得好有道理啊,问老师能不能给我们弄个名字,他给我们弄了一句“留得余影为传世,万像归虚见本真”这样装逼的话,就不理我们了,我比较笨,不懂啊,你能不能帮我们解读一下,这句子里面,能不能弄个啥高大上的大名呢?”
蔡紫华可不是干策划的,弄名字可不是她的擅长,她面上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沉吟一会,便道,“老师这句话里面,能用来描述的词,大体上有‘余影、传世、万像、本真’,都可以用,单独用或者组合用,都应该可以的,这四个词里面,我对余影比较有感觉,余是古人对“我”的一种自称,同时,也有剩余的意思,后面一次排序是本真、万像、传世,这是我的感觉,不一定对,最好找个做品牌策划的高手,帮忙策划一下更好。”
陆静又拍拍拍用力鼓掌,一脸天真地请教道,“哇,五师姐就是策划高手耶,我觉得五师姐说的这几个名字就挺好,按照五师姐的建议,那传世余影、万像余影、本真余影,哪个更好呢?”
在无问七子中,蔡紫华是对陆静的装嫩向来最不以为意的,不过,她倒不介意为这件事情出点力,这回看陆静又装嫩,便想稍稍调戏陆静一下,她靠近屏幕,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占据了整个画面,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蔑的语气看着陆静道:“这等小事,何须劳烦本尊?”话音刚落,画面一转,蔡紫华的面容再次出现在眼前,身旁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屏幕的画面在两人之间流转,看到背后的画面。
随着画面缓缓变化,中年人的身后渐渐露出一副比人还高大的字帖,它默默地悬挂在客厅墙上,透露着岁月的沉淀。中年人得意地指着字帖说:“我老婆说让你们瞧瞧我的书法,快来看看,我写得咋样?”
赵不琼也好奇地靠了过去,和蔡紫华一起仔细端详起屏幕里的书法作品。这时,手机屏幕镜头一转,蔡紫华夫妇的身影隐去,但那墙上的字帖却清晰得好像伸手就能摸到。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像是书写者心血的凝聚,情感的流露,让人忍不住赞叹。那是一幅充满历史感的毛笔字书法,纸张微微泛黄,像是特意选用了做旧的宣纸,给人一种古朴、深远的感觉。字迹里满是力量和韵味,仿佛每一笔都在讲述着古老的故事。行草书法古朴庄重,每一笔都透露出书者的深厚功底和对传统文化的敬畏。笔锋既犀利又圆润,线条流畅且张力十足,就像龙蛇舞动,充分展现了书法的魅力。
从笔法上看,书者显然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苦练,才能达到如此高超的境界。整幅字画作品透出一股雄浑的气势,仿佛能让人感受到书者挥毫时的豪情壮志。这种雄浑不仅体现在字体的气势上,更体现在笔法的精湛和内涵的丰富上。它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世界,感受着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
赵不琼和陆静都略微有些书法功底的。赵不琼的父亲是个儒商,喜欢书法,受父亲影响,她对书法也有了一些基础练习的认识。而陆静这两年一直在学国学,对书画艺术也有了自己的见解,两人越看,越觉得这一幅书法作品的味道确实不一般,估计是忽然兴起之作,一挥而就。
这时,陆静发现字画中的一个字和蔡紫华之前说的不一样,她好奇地问:“五师姐,你之前说的是‘我希望被仰望,却不希望被探究,但没有探究,就不会有仰望。’但我看到字画里写的是‘我渴望被仰望,却不希望被探究,但没有探究,就不会有仰望。’这是咋回事啊?”
屏幕画面一换,一位中年人出现在屏幕上。他哈哈一笑,解释说:“当时阿紫让我写这句话时,我本来用的是‘希望’这个词。但写完后,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看都不顺眼。我和我妻子都觉得我们还没达到老师那种境界,所以琢磨了好久,忽然有一天心绪激荡,把那副字画撕了重写。写的时候心里心情奔涌,不自觉就写了‘渴望’,后来发现写错了,但是,反而觉得更符合我们现在的心境。一改成‘渴望’,我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被点燃了,好像有一股力量要爆发出来。于是一气呵成写完后面的字。可以说,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幅书法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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