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葶笑眯眯地望着她,放下手中的菜单,推着轮椅试图从桌边转过来迎接她。白忻卉见状立马上前招呼道:“你别忙了,坐着吧。是不是等了很久?不好意思,来的路上有点塞车。”
“没关系,我也没到多久。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突然把你约出来实在不好意思。”蒋葶说着把面前的菜单往白忻卉面前一推,“姐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蒋葶的那一声“姐姐”叫得很自然,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她说起话来很是绵软,有种江南妹子吴侬软语的味道,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这声“姐姐”要是换做别人,比如梁婠婠来叫的话,白忻卉指不定会起满身的鸡皮疙瘩,但从蒋葶的嘴里说出来却并不让人讨厌,白忻卉甚至没怎么挣扎,就默认了这个称呼。
接下来她们两人便点了几道菜,在等上菜的过程上一面喝茶一面闲聊。蒋葶虽然身体有残缺,为人却并不古怪,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尖酸刻薄难相处。相反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既不过分自卑,也不自大狂妄,如果不是因为弟弟的婚事这一层关系,白忻卉倒是很愿意跟这个姑娘多攀谈几句。
蒋葶一面说话,一面拿起面前的茶杯,替白忻卉倒满了水。一面倒一面插话道:“姐姐,我这么叫你,你别不高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要强迫你接受我跟阿枫的感情。我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如果阿枫是我的孩子或者弟弟,我也不会乐意他和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关系的。”
白忻卉听了这话难免有些尴尬。蒋葶说得很直接,直接地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琢磨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是的蒋小姐,虽然我对此感到抱歉,不过我必须得承认,目前我还没有做好接受你的打算。当然,你也可以不理会我的感受,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里。我也无权干涉。”
蒋葶微微一笑,抿了半口茶后继续道:“我常听阿枫提起姐姐,看得出来,你们姐弟感情很好,我想你的话,他应该会听吧。”
“那也得分是什么事情,有些不违反他底线的话,他自然会听,而一旦他决定坚持某件事情,想要说动就很困难了。”
“确实是这样,他这个人,有时候真是固执得没话说。”蒋葶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听上去有些异样,白忻卉正准备问个清楚,正巧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上菜,她便暂时收起了疑问,安静地一言不发。
当菜摆了大半个桌子后,蒋葶便主动招呼白忻卉吃菜。两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又扯了些别的不相干的事情来说。两人边说边吃,时间过得还挺快,转眼间就过了晚饭的时间。
白忻卉出来得比较匆忙,忘了给段轻哲家打电话。阿延左等她不来右等她不来,心情就有些糟糕,坐在饭桌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活像受了天大的委曲。
段轻哲虽然在外边八面玲珑事事顺意,面对小朋友的时候,偶尔也会没撤。他见儿子这样,考虑了半天还是给白忻卉打了个电话。白忻卉接到电话后才想起家里还有一大一小在等自己吃饭,不由有些抱歉,匆匆说明原因后,正准备挂电话,就听段轻哲在那边问道:“你这会儿在哪里吃饭,需要饭后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就在家附近的上海菜馆里,吃完饭后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你跟阿延说,我明天再去看他。”
那边段轻哲没再坚持什么,道了声别后就挂断了电话。白忻卉收起电话后,发现蒋葶一直在望着自己,目光里没有那种八卦的意味,而是充满了关心:“是不是家里人着急了,真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
“没关系,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不要紧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说吧,别有什么顾忌。我虽然不能承诺一定答应你什么,但至少会耐心地听你说完的。”
蒋葶点点头,放下了筷子:“姐姐,我今天叫你这声姐姐,并不是希望你站在阿枫这一边,支持我们两个的恋情。事实上,我更希望你能站在你妈妈这一边,尽量反对我们。”
“什么?”白忻卉不由大吃一惊,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落在桌上。
“你别这么吃惊,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过要和阿枫在一起。一开始他追我的时候,我总是拒绝他,甚至躲着他。我以为他对我不过是同情,为了当年的事情对我感到抱歉,才会想要来关心我。我想只要对他冷淡一点,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他这个人相当执着,根本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在几乎长达一年的时候里,他都一直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后来我才明白,他对我是真心的,没有同情和赎罪的心意在,他对我是有真感情的。说实话,我确实被他感动了,觉得这样的男人太难得了。现在这个社会,要找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别说找个对我好的人,就是找个把我当正常人看的男人都非常难得。所以阿枫的出现,真的让我感到非常惊喜。”
蒋葶说得情真意切,白忻卉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也被她吸引了过去。她突然就联想起了自己,同样身为女人,同样希望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其实不管她们有什么不同,在这一点上都是相似的。蒋葶这么说,很容易激起她惺惺想惜的感情。一时间白忻卉也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的反对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蒋葶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我一方面接受了他的追求,一方面又觉得非常痛苦。明知道没有将来的感情,何必还要继续下去。越早放少两个人受的伤害都越小,如果拖到后来,真的到了无法分开的地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才好。所以我总跟他提分手,希望能够说服他。可他似乎越来越坚决,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听我的分析,到后来只要我一提‘分手’两个字,他就变得很激动,一副我要抛弃他的样子。姐姐,我知道他在跟自己赌气,或者也在跟您母亲赌气。这样对他其实没有好处,我真的很希望能够结束现在这样混乱的关系,永远都不要和他再有任何交集。”
白忻卉听到这里,已经彻底听懵了。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化之大完全不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这简直比当初知道段轻哲在婚前有个生死相交的女友来得更为令人震惊。一时间白忻卉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两眼发黑嘴角抽搐。
就在白忻卉努力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时,蒋葶的手机响了起来。白忻卉以为是弟弟找不到女朋友着急了,没想到蒋葶接起来,语调却意外地轻快:“婠婠吗?你已经谈完了。我这里还没有,再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一会儿就走。嗯,好的,我过会儿给你打电话。”
38、阿延的杰作 。。。
蒋葶讲完电话后,很自然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她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今天来的主要意思已经表达达清楚了。现在她只想知道一下白忻卉的想法,以及她愿不愿意帮助自己。
白忻卉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事实止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电话里,虽然不太确定,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个蒋葶口中的“婠婠”,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噩梦梁婠婠。
她随便夹了筷炒油菜放进碗里,转头对蒋葶道:“你有朋友在等你吗?”
“嗯,其实我今天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她来办点事情,大约要见个客户,而我就来找你。你也知道,我这个样子出门不太方便,有个朋友照顾一下会比较好。”
“让你的朋友一直等,会不会不太好。你要不要把她叫进来一起吃?”
蒋葶微笑着摇头:“不用了,婠婠说她正在喝茶,会慢慢等我。姐姐,我刚刚说了这么多,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一转回这个问题,白忻卉立马就觉得头痛欲裂。她一手撑着额头,一脸为难道:“其实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是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你不要怪我这个人现实,我确实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合适。我也跟阿枫好好谈过,但他并不听我的。我感觉他现在有点钻牛角尖了,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骗他,觉得我们总在和他对着干,像是见不得他过好日子似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谈。他对我已经有了戒心,轻易是不会听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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