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说你近来脸色yīn沉,心情不佳。”我尽量表现得轻描淡写。
“我经常如此。”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接着他站起来,在壁炉边倒尽了烟斗中的灰,转身走进卧室里去了。我有些着急。他不该这个时候躲进卧室里。
“福尔摩斯,”我也站起来,朝卧室里喊道,“哈德森太太说了很多话,核心意思是,你自从我结婚以后就变得消沉了。是说你对我的婚姻有什么看法吗?”
卧室里沉默了几秒钟,我似乎能听见衣料沙沙声。
“这你应该问好房东。”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既然这是她告诉你的。”
“可我是在问你,福尔摩斯。”我扔下手里的报纸,已经被我抓皱了。
这时他从卧室里走出来,整理好了着装,我想,也整理好了表情。
“问我?”他表现得那么随意,“我没有权利gān涉你的婚姻,华生。”
接着他往客厅门走去,我朝他的背影皱眉。
“可我当你是亲密的朋友。”
“啊,朋友。”他的声音突然黯淡了些,“可是那也与你的婚姻没关系,华生。”
“福尔摩斯。”我感到气氛有些失控。
福尔摩斯打开起居室的门,他转过头看我的时候又一脸jīng神抖擞的样子。
“我们得去拜访詹姆斯。布鲁克斯先生,你会来的吧,华生?作为朋友。”他挑起眉。
“朋友兼同事。”我也笑了。
我们向两个大男孩似的蹭蹭蹭下了楼梯,哈德森太太看见了,叹了口气,把刚端出来的大餐又端回了厨房。福尔摩斯出门招来了马车,我跟随他挤上去。
“可是布鲁克斯先生住哪儿,福尔摩斯?”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福尔摩斯对车夫喊出了一个地址,接着他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你没观察,只是在看。”他说,“那份遗嘱的结尾明明白白写着四个继承人的地址,而布鲁克斯先生就住在上诺伍德。”
哈德森太太说福尔摩斯消沉,可是我觉着他在讽刺别人的时候还一样神气。我不自觉地笑了笑。在马车上余下的时间,我一直想着和福尔摩斯的谈话。我不得不承认我更愿意和他在一起,如果我早知道自己的婚姻让福尔摩斯消沉,对他有害,那么我会不会宁愿放弃呢?我问我自己,然后觉得——也许——真的朋友更重要?我无奈地嘲笑自己,竟然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缠。朋友和妻子怎么是同一回事呢?这是我生活的两个部分,不论哪一个都不可或缺——等一下,不可或缺吗?
我突然发现我和福尔摩斯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想到过梅丽,而和梅丽在一起的时候,却口不离福尔摩斯。
我发现福尔摩斯明明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我发现我明明没有给梅丽留下属于她的位置。
想到这个,我张着嘴不知道震惊了多久,我越来越搞不清和福尔摩斯之间到底怎么了,直到福尔摩斯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告诉我到了。
我愣了一下,福尔摩斯疑惑地望着我,但没有开口询问。我跟着他下了马车。
詹姆斯。布鲁克斯先生,正是阿姆斯特朗爵士的继承人之一。他住在上诺伍德的幽谷庄,而这地方倒不是在多么偏僻的幽谷里,只是房屋修建得优雅漂亮,墙上爬满了常chūn藤罢了。而除此之外我对这个人便一无所知了。
一个中年妇女给我们开了门,自称是管家太太。她引导我们在起居室里见到了詹姆斯。布鲁克斯先生。布鲁克斯先生看上去和阿姆斯特朗爵士差不多年纪,但是他穿着不像爵士那样考究——仅仅足够体面见客人而已。他的浅色头发有些乱,戴着眼镜,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我和福尔摩斯,像是要把我们解剖似的,让我有些不舒服。布鲁克斯先生很瘦,也不算高,大约和雷斯垂德差不多,不过他没有探长那么有力气,我觉得他身体有点儿羸弱。
“我知道你,福尔摩斯先生。”女管家通报了我们的姓名以后,他这么说,“可是只在小说里读到过。你来有何贵gān?”
“我们是为阿姆斯特朗爵士的事而来,先生。”福尔摩斯说,然后扬了扬嘴角,“不过你如此繁忙,应该还没看报纸。”
“啊!我确实没有看报纸的习惯,福尔摩斯先生!”这个瘦小的男人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我忙着呢!可没有时间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你说阿姆斯特朗怎么了?”
“他死了,布鲁克斯先生。”福尔摩斯眯起眼睛,“昨晚被人从伦敦桥上推下来。我想这应该比你手里的那个公式更吸引人吧?”
我和布鲁克斯先生同时看了看他手里的一张纸,我才发现那上面潦草地写满了演算公式,涉及到力学平衡,以及各种几何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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