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载三十二年,惊蛰。
晨起之时,江遗雪收到了殷上的一封来信。
这是自二人分开一年多以来殷上写给他的第三封信,厉敏拿给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可置信,还未起床梳洗便匆匆接过,小心翼翼地拆开来看。
依旧是熟悉的字迹,只不过较之以往有些潦草,见到开头“阿雪”二字,江遗雪禁不住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复又向下看去。
“阿雪,平安否?
当下情势危急,东沛与令兹一战已露颓势,我已召回驻守东沛的亓徽卫。
他们于我而言并非只是奴隶、侍卫,也是我亓徽的子民,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故而厉敏也在其中,不日他将暂回东沛,以安其身。
然你无需忧惧,对你做下的承诺我并未相忘,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等我来找你。
切切,勿念。
殷上。”
待看完最后一个字,江遗雪伸手摩挲了一下文末落名处,又将信纸与其它两封放在一起,压在枕头之下。
厉敏见他看完,有些迟疑地走上前来,道:“殿下……”
江遗雪声音温和,道:“什么时候走?”
厉敏顿了顿,道:“明晚,宫外有人接应,”他见江遗雪面色平静,忍不住道:“世子殿下只是心系我等,并不是不管您了。”
他陪伴了江遗雪一年多,对方一直对他很好,此番危急时刻被召回,他自身处境倒是无虞,却忍不住担忧其独身一人。
“我知道,”江遗雪笑了笑,绀青色的眸子里是一片纯然的认真,“你不用说这些,我相信她。”
想了想,他又说:“她……她很好,这也是她身为亓徽世子应该做的,如此境况,你跟在我身边也是危险,若是有什么翻覆,你又如何在令兹千军万马之下保护我?倒不如回亓徽去,保重自身,说不定来日还能再见。”
闻言,厉敏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说:“多谢您体谅……您是真心想我们殿下所想的,愿你们早日团聚。”
“会的,”他目光凝在不远处的木窗之上,又喃喃重复道:“会的。”
厉敏走得很顺利,毕竟现在不管是都城内外,都已是一片焦头烂额,谁也没空去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宫人。
然而厉敏走后没两天,明雪阁周围的侍卫却一下子多了几倍,日夜巡逻,驻守在江遗雪殿前。
此种境况之下,江遗雪一向镇定的心口也有些慌乱起来。
毕竟东沛现下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江遗玉却抽出本就不够的人手来看管他,说是保护他决计不信,那便是只能是看管,想用他做什么。
他一时惴惴,不免有些焦躁。
不过好在他并未等多久,大约快到清明的时候,他发现周围的侍卫突然变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猜想,怕是战局已定,无力转圜,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果然等到黄昏时分,江遗玉突然持刀闯进他的殿内,气急败坏地一阵打砸,最后持剑对着他,恨声骂道:“没用的东西!真是白费了我将你带回东沛!”
他一向端着高高在上的世子仪态,雍容端方,江遗雪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衣冠不整,头发散乱,双目赤红。
闻言,江遗雪依旧镇定地坐在案前,淡声道:“我没让你带我回来。”
如若不是他,他现在应该在殷上身边,
思及此,江遗雪平静的眸光染上冷戾,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
“哈哈哈哈……”江遗玉发出狂乱的笑声,嘲讽道:“你如此镇定,不会以为有人来救你吧?湛卢博?还是殷上?”
他挥舞着手上的剑,自言自语道:“不、不会是湛卢博,当初可是他来东沛向父王进献你的画像的,若不是见你容貌,我又怎会千里迢迢去将你带回来?他不是真心想要带走你,也不想让殷上带走你……哦……”
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你觉得殷上会来救你。”
江遗玉走近了几步,面对面地靠近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做梦……”言罢,他又举止夸张地后退了几步,神色癫狂,大喝道:“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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