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别难过了。她会回来的。女人们一时说的气话,你千万别太认真。”
“你不了解。她爱上思特里克兰德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琢磨,就已经觉得这件事太荒谬了。“你怎么能这么傻?难道你是说你在吃思特里克兰德的醋?”我差点笑了出来。“你也知道,思特里克兰德这个人简直叫她无法忍受。”
“你不了解,”他呻吟道。
“你是头歇斯底里的蠢驴,”我有些不耐烦地说。“让我给你喝一杯威士忌苏打你就会好一些了。”
我猜想,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天知道人们如何想尽办法来折磨自己——戴尔克毫无道理地怀疑起自己的妻子爱上了思特里克兰德,因为他最不会处理事情,多半把她惹恼了。而他的妻子为了气他,也就故意想尽方法增加他的疑虑。
“听我说,”我对他说,“咱们一起回你的画室去吧。如果你自己把事办糟了,现在只好去负荆请罪。我认为你的妻子不是那种爱记仇的女人。”
“我怎么能回画室呢?”他有气无力地说,“他们在那里呢。我把屋子让给他们了。”
“这么一说不是你妻子离开了你,是你把她丢了。”
“看在老天面上,别同我说这种话吧。”
我仍然不能把他的话当真。我一点也不相信他告诉我的事,但是他的痛苦却是真真实实的。
“好吧,既然你到这里来是要同我谈这件事,你就从头到尾给我说说吧。”
“今天下午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走到思特里克兰德跟前,对他讲,我觉得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可以回自己的住处去了。我自己要用我的画室。”
“只有思特里克兰德才需要人家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说。“他怎么说的?”
“他笑了笑。你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让人看起来不象是他觉得有什么事情好笑,而是叫你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他说他马上就走,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你还记得我从他的住处拿来一些我认为他用得着的东西。他叫勃朗什替他找一张纸,一条绳子,准备打一个包。”
施特略夫停住了,喘着气,我以为他要晕倒了。这根本不是我要他讲给我听的故事。
“她的脸色煞白,但还是把纸同绳子取来了。思特里克兰德一句话也不说,他一面包东西,一面吹着口哨,根本不理会我们两个人。他的眼角里含着讥诮的笑意。我的心沉重得象一块铅块。我担心一定要发生点什么事,非常懊悔刚才提出叫他走的事。他四处望了望,找自己的帽子。这时候勃朗什开口了:
“我同思特里克兰德一起走,戴尔克,”她说。“我不能同你生活下去了。”
“我想说什么,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思特里克兰德也一句话不说。他继续吹着口哨,仿佛这一切同他都毫不相干似的。”
施特略夫又停了下来,开始揩汗。我默不作声。我现在相信他了,我感到很吃惊。但是我仍然不能理解。
这时候他满面泪痕、声音抖抖索索地对我讲,他如何走到她跟前,想把她搂在怀里,她又如何把身体躲开,不叫他碰到自己。他求她不要离开,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爱她,叫她想一想自己对她的一片真情。他谈到他们的幸福生活。他一点也不生她的气。他丝毫也不责怪她。
“请你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开吧,戴尔克,”最后她说,“你不知道我爱思特里克兰德吗?他到什么地方,我就跟他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你一定得知道他是永远也不会使你幸福的。为了你自己的缘故,还是不要走吧。你不明白等待你的将是什么。”
“这是你的过错,是你坚持叫他来的。”
施特略夫转向思特里克兰德。
“可怜可怜她吧,”他哀求说,“你不能叫她做出这种发疯的事来。”
“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思特里克兰德说,“我并没有强迫她跟着我。”
“我已经决定了。”她用呆板的语调说。
思特里克兰德的这种叫人无名火起的冷静叫施特略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阵狂怒把他攫住;他自己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一下子便扑到思特里克兰德身上。思特里克兰德没有料到这一手,吃了一惊,踉跄后退了一步,但是尽管他久病初愈,还是比施特略夫力气大得多。不到一分钟,施特略夫根本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经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了。
“你这个小丑。”思特里克兰德骂了一句。
施特略夫挣扎着站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声色不动地在一旁站着,当着她的面出这种丑更使他感到丢尽脸面。在同思特里克兰德厮打的时候他的眼镜滑落到地上,一时他看不见落在什么地方。勃朗什把它拾起来,一句话不说地递到他手里。他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幸了,虽然他也知道这只会更使自己丢脸,他还是呜呜地哭起来。他用手把脸捂了起来。另外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站在一旁连脚步都不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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