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下来。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太好意思谈论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那时候我还不懂女人的一种无法摆脱的恶习——热衷于同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讨论自己的私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人们是不是都在议论这件事啊?”她问。我非常吃惊,她竟认为我知道她家的这件不幸是想当然的事。
“我刚刚回来。我就见到了柔斯·瓦特尔芙德一个人。”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拍了一下巴掌。
“她是怎么说的,把她的原话一个字不差地告诉我。”我有点儿踌躇,她却坚持叫我讲。“我特别想知道她怎么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别人怎么谈论。她这个人说话靠不住,对不对?她说你的丈夫把你丢开了。”
“就说了这些吗?”
我不想告诉她柔斯·瓦特尔芙德分手时讲到茶点店女侍的那句话。我对她扯了个谎。
“她说没说他是跟一个什么人一块走的?”
“没有。”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我有一些困惑莫解,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知道现在我可以告辞了。当我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握手告别的时候我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一定为她尽力。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影。
“非常感谢你。我不知道有谁能替我做什么。”
我不好意思向她表示我的同情,便转过身去同上校告别。上校并没有同我握手。
“我也要走。如果你从维多利亚路走,我跟你同路。”
“好吧,”我说,“咱们一起走。”
九
“真太可怕了,”我们刚刚走到大街上,他马上开口说。
我看出来,他同我一起出来目的就是想同我继续谈论这件他已经同他的小姨子谈了好几小时的事。
“我们根本弄不清是哪个女人,你知道,”他说,“我们只知道那个流氓跑到巴黎去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俩感情挺不错。”
“是不错。哼,你来以前,阿美还说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就没有吵过一次嘴。你知道阿美是怎样一个人。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既然他主动把这家人的秘密都告诉我,我觉得我不妨继续提出几个问题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什么也没有猜到?”
“什么也没猜到。八月他是同她和孩子们一起在诺佛克度过的。他同平常日子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反常的地方。我和我妻子到他们乡下过了两三天,我还同他玩过高尔夫球。九月,他回到城里来,为了让他的合股人去度假。阿美仍然待在乡下。他们在乡下房子租了六个星期,房子快满期以前她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哪一天回伦敦来。他的回信是从巴黎发的,说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同她一起生活了。”
“他怎样解释呢?”
“他根本没有解释,小朋友。那封信我看了。还不到十行字。”
“真是奇怪了。”
说到这里我们正好过马路,过往车辆把我们的谈话打断了。麦克安德鲁告诉我的事听起来很难令人相信,我怀疑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根据她自己的理由把一部分事实隐瞒着没对他说。非常清楚,一个人结婚十七年不会平白无故地离家出走的,这里面一定有一些事会使她猜想两人的夫妻生活并不美满。我正在思忖这件事,上校又从后面赶上来。
“当然了,除了坦白承认自己是同另外一个女人私奔之外,他是无法解释这件事的。据我看,他认为早晚她会自己弄清楚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打算怎么办?”
“哈,第一件事是抓到证据。我准备自己到巴黎去一趟。”
“他的买卖怎么办?”
“这正是他狡诈的地方。一年来他一直把摊子越缩越小。”
“他告诉没告诉他的合股人他不想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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