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二两酒!两个馍!”小二蔑声传菜,把男子安排到角落一桌,大开窗子张望屋外,又道,“外面起风喽,要变天,今晚得早点儿上板!”
“大哥,这傻大个子什么味儿?”蒯恩捏着鼻子。
刘裕偷眼看看那进来的男子,笑了笑,道,“剔粪人的味儿。这味儿我熟,这是大粪和汗水揉合了的味道,在襄阳,这味道险些熏吐了我。”
“小二,烤只羊来!好酒尽管上!”门外又来一汉。
三人看时,那矮汉身长不足五尺,腰围也得五尺;浓眉巨眼,嘴边胡须丛生,满口乱牙。屁股没挨着椅子,酒已斟来。闻闻酒气,汉子把袖中三尺来长的铁锤拍在桌上,怒骂道:
“打烧刀子来!你这米酒甜不甜酸不酸,娘们儿才喝得!”
蒯恩提矛欲动,刘裕一把拦下。
“客官!咱店里,杨梅是解暑的招牌,您海涵,实在是没有烧酒……”
“没有就到别家去打!”矮汉举起酒壶又嗅了嗅酒香,连壶扔在小二脸上,道,“天气这么热,你们酿的什么马尿?你自己尝尝,酒曲都杀了!去打烧刀子来!”
“孙处!滚过来给客人赔罪!”小二尖声唤出后院的少年。
少年手持一把铡草的马刀,十七八岁年纪,衣不蔽体;面庞清俊,眼光不怒不悲。
“小畜牲!还有没有规矩了?没告诉过你,出了马棚,不许提马刀!”小二骂声不绝,道,“客官您见谅,这是店里从燕晋边境上新买的奴子,这杨梅酒,便是这南蛮小奴酿的——还不快给客人赔礼!”
孙处提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缓缓道,“我家乡的杨梅米酒,就是这个酿法,错不了。”
“还他妈犟嘴?跪下磕头道歉!”小二一记低鞭腿,扫在孙处胫骨,少年身形不动如山。
瓦飞房摇。矮汉提了铁锤刚要发作,疾风忽起,破窗而入。
“喀嚓……”
屋内众人抬头,房梁晃晃荡荡。一根承重的蚀烂木柱,让疾风吹的破裂欲倒!
虞丘进喝的老眼昏花,蒯恩已经拔腿离席。刘裕夺过老头儿口中酒杯,厉声道:“跑!”
众人惊惶间,木屋将倾。墙角的剔粪汉子,嘴里还叼着半个馍馍,箭步已冲到木柱前;挺身摸高,双手一撑,顶天立地。努努劲头,汉子一把顶起了房梁!
木柱蚀烂,剔粪人以人身为柱,毕竟一木难扶。眼见他双膝打摆,矮汉也冲出店门,扎个深蹲,两手环抱了门前杨树。
“矬子!你倒拔垂杨柳,也得先让我们把马牵走啊!”蒯恩口不择言。
屋内屋外,高矮二汉,两颗头上都绽满了豆大的汗珠。
奴子孙处提了马刀到杨树旁,解开栓驻的马匹,沉声道,“你且让让。”
矮汉仍较着劲,树下泥土微松。
孙处吸一口长气,吐气时驭刀,一马刀照柳树横斩而去!
矮汉慌忙松手,摔了个八瓣儿的屁股蹲儿。
“卧槽……”众人惊呼。
矮汉爬起身来,循着断木的中点,一把扛起,踏地成坑;艰难进屋,撂下杨木,从一头推起来。推举到高处,剔粪的大个子移手接了,怼住房梁,将将抵住屋顶。
三桌合并,五人同席。
刘裕道,“二位壮士如何称呼?”
“在下姓‘到’,名彦之。琅琊郡里,剔粪为生。”
“丁午,外号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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