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死。这姑娘刚逃离虎口,又要被送回去。她不应该再去受这磨难。”
“或许吧,不过这是规定,杰克。你知道如果我能作主,任何从那边境过来的人,只要他是一个真正的政治避难者,都可以得到我的援助之手。但是不管是正当也好,错误也好,她毕竟是犯了杀人罪。这就使得我们很被动,非常困难去给她庇护。”
麦西激动地放下酒杯。“你知道那些被我们送回去的人会怎么样吗?”
这是个责问,而不是发问。但凯宁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当然。他们会让你跟行刑者绕着监狱的院子散步,看上去非常友好。然后非常平和地就好象不是故意地,他会照着你的后颈来那么一下,这还算是比较温和的做法。我听说他们还有更加凶狠的手法来处理。我上一次听到的情况是,一个克格勃官员在莫斯科跟人接头。他想要逃到西方世界,但是在捷克边境被逮住了。奉贝利亚的命令,他们把这可怜的家伙活生生地扔进了熊熊燃烧着的熔化炉里。”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深厚的阶级感情,嗳?”
“杜格,如果我们把这姑娘送回去,大使就等于是在签发她的死亡令。可以说他是在亲自扣扳机。”
凯宁听到麦西话语里的激动之情,不由得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嗨,听起来你对这个姑娘有着很深的私人牵挂,杰克。”
“她已经经受了一段地狱般的生活。她应该得到我们的帮助。要是我们送她回去,我们只是在怂恿俄国人。我们在说去做吧,去惩罚她。你们搞劳改营没有错。你们把几百万个人杀了或投入监狱没有错,尽管这当中大多数是无罪的。”麦西狠狠地摇着头。“我,我对这种做法没法心安理得。”
凯宁犹豫了一下,说道:“杰克,关于这整桩棘手的事情,还有一件不寻常的事我没告诉你。不过我想现在你最好知道。其实这是一个不成立的方程式。尽管芬兰人重复问话时这女人的故事没有一点不同之处。但是他们中的一个富有经验的情报官员在盘问了她后在报告中说他不相信她。”
“为什么?”
“她讲到的她那个劳改营所在的那块地方,这个芬兰官员非常熟悉,在俄国人通过战争掠取这块领土之前,他一直住在这个曾属于卡累利阿郡一部分的地方。这个官员说,这个女人从营里步行走完这段路程是不可能的事。她告诉我们的故事某些方面可能合情合理,但是他说她所谓穿越的那块地方地理条件实在恶劣得很,而且他提出她讲的所需时间也有谬误,他认为她是被克格勃扔在靠近边境的地方,扔在那里是为了让她跑到我们这边来,就象她所做的那样,而这里面究竟打什么主意,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他还说了其他什么?”
“这整桩事情是由莫斯科蓄意策划的,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她确是杀了那个哨兵还有营里的看守。劳改营的事情可能是一个捏造的故事用来愚弄我们,尽管她的手臂上有着号码记印。而那个边境哨兵可能也没被真正打死,她可以开空枪或者即使是真的那哨兵也是出于这计划的需要而成了牺牲品。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表明她就是她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她可能原先是劳改营的人,她故事中的大部分也可能是真的,但她可能为了某种原因帮助他们,来扮演这个角色而出色完成工作。那个芬兰官员是一个富有经验的行家。他对苏联的知识要比我们丰富得多。他有可能是对的。”
“我不同意他的这些话。”
“莫斯科真的有可能耍我们,杰克。他们以前也这样做过。不管他们到底通过这女孩打什么主意,他们大吵大闹要她回去的这一反应也可能是做戏的一部分,为了使我们更相信她的故事。”
“我也不同意这种设想。”
凯宁耸了耸肩,用餐巾擦了擦他的嘴。“好吧,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让我在大使作出最后决定之前先跟他好好谈一谈。并尽量拖延这个叫鲁穆尔卡的家伙跟她谈话的安排,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要再亲自见这姑娘一次。这不是为了再次审问。只是作为朋友间的交谈。”
凯宁朝侍应生打了个手势要结帐,也表示这次会谈结束。然后他回过头来看着麦西。
“有什么特别要紧的还得让你再跟她交谈?”
“在她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和磨难以后,我想她需要点真情关怀,需要有人跟她谈心。”
那家私人医院座落在赫尔辛基的郊区。
这家医院占地几十英亩,面积很大,建在山上,周围隔着高高的石墙,里面有一小片白桦林,还有一个小小的已结冻成冰的湖塘,围着湖畔装设了一些长凳。
安娜·克霍列夫在三楼有她自己的单人病房。从那里可以看到市区的风光,以及零星散布在赫尔辛基海滨和岛屿的五颜六色的圆木屋。她的门外一直有一个护卫日夜坐着。那些人都默不作声,目光警惕,很少跟她有交谈。
房间的一角安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个蓝色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冬季的鲜花。窗子旁边的架子上有一台收音机,第一天她拨转着那个塑料的选台标度盘,当转到短波频率的波道时,她听到了十几种各个城市播来的不同语言的音乐和播音。她能从中辨别得出的城市只有:伦敦、维也纳、罗马、开罗。
那天下午,一个护士帮她洗了澡,换下了她的衣服。然后给她送来新的干净的衣服。她身子边上的伤处现在只有一点微微的悸动。这以后她就在医院的地坪上散步。遵照麦西的指示,她避远其他的病人免得交谈。尽管她极其盼望着能出去看看外面的那个世界风貌,经受一下自由的体会,但是却无法做到。她只能以一点小小的胜利来聊以自慰,那就是她现在可以听听英语的乐曲,看看英文的报纸了。
第一个晚上,有一个医生来看她。
他年纪比较轻,只有三十多岁,一双热忱的蓝眼睛显示了他是一个真切的听众。他用俄语和蔼地讲话。他解释他是一名心理学家。他询问了她的过去。她又将告诉麦西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这名医生似乎对她在劳改营里的待遇特别关注。但当他还想再细探关于伊凡和莎夏的事时,她便收住了口。
第二天,她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播出的音乐是古典的轻音乐,她听出了这是德伏拉克的曲子,这正是伊凡所喜欢的音乐。这不由得又使她回想起他和莎夏,突然之间一片可怕的阴影遮没住了她的心灵,使得她倍感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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