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尹婵叹道,“你心虚了,我们本是仇人。”
她转身离去,听到后面草叶簌簌的响,回头一看,纪雪臣身心俱疲,跪坐在林子里,颓丧地垂下了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尹婵不留恋地离开。
午后,围猎的众人满载而归,尤以谢厌猎得最多,皇上重赏。
尹婵远远就看见了他,没有过去,谢厌也远远朝她笑了,疤痕在阳光下开出一朵朵被压成褶皱的花。
她喜欢这花。
迎秋节一收场,京城最热闹的,莫过于昭平郡主与亲军卫指挥使的婚事。
卢国公府连日贵客盈门,宫中太皇太后,太上皇,公主等皆赐来一波一波的厚礼,皇上更御笔书写“天作之合”,祝永结同心。
府内铺红结彩,廊檐高挂灯笼。
丫鬟仆人面带笑容,满府都在为两日后的婚仪做准备。
喜事连带四周街巷的百姓欢呼雀跃,谢尹两家每日都有仆人捧着喜糖盘子出去发放,送喜迎福。
从谢宅的鸿玉巷,到尹宅的新荣街,长长的街道,铺了热烈的红绸,道路两旁挂上灯笼红带。
盛况空前,无须言表。
百姓口口相传着婚期,只道如此用心,怕得要十里红妆。
仲秋,十月初八,良辰吉日。
谢厌一身大红喜袍,齐整的发髻,玉冠系着红锦带,骑上马,迎亲依仗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新荣街。
街上童子欢呼着跟队伍跑,两旁府卫发放喜糖,热火朝天。
卢国公府,一声欢欢喜喜的“姑爷到了!”,满院打起精神,送小姐出门。
前几日,尹婵还想过,成亲忙归忙,总不至于累昏头,或许能悄悄留下吃食,在花轿里填填肚子。可真到这日,才明白所想多天真,成亲实在累,诸事繁琐,她大早起来,便没歇过。
昨晚牵念这事,一夜辗转不眠,现下听府外的敲锣打鼓,昏昏沉沉。一路被背着上轿,进了谢府拜堂。
等安安生生坐在新房里,才两肩一松,长吁了气。
又过了许久,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是谢厌来了吗?
不知怎么,一想到他,先前的累没有了,面颊也浮起酡红,连带敷了樱红檀粉的妆越发像醉了一般迷离。
明明做足了成亲的准备,临到头,还是这样不争气。
她眼梢绯红,埋怨自己好不争气,心就快从胸口跳出来。
愈发近的步伐,不断缭绕着甘甜浓郁的酒息,弥散在新房,钻进了她绣鸳鸯的红盖头,惹得心尖被搔动。
尹婵垂眸,睫毛轻轻颤了下。
她听见谢厌被清酒磨砺嗓子后,嘶沉的声音:“我来了。”
她就小小的应了一声:“嗯……”
浅又轻,隔着锦帕,几乎很难传到外面。
谢厌进来前,深吸了一口气,平时的胆量不知去向。新房点着喜烛,灯也大亮,他目光探过窗牖,能看见床榻边静坐的身影,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最终,谢厌迈步进去了,但不敢说话,生怕撕裂了满室的温柔。
他踟躇着,喃喃落了三个字,尹婵也低低回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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