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以一生荣耀,换你百年无忧。”
这话,直到夏十七到了自己的院落,还有些恍然地萦绕在她耳畔。像是余音寥寥,又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让她有些恍恍惚惚。
顾清昭对她这样好,她不光无以为报,还不知为何。但有些事情就是没有理由的,像她欢喜苏斐南,那也毫无理由。
夜色渐深,夏十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她已经在桌案前静静坐了大半个时辰,眼前正陈列着顾清昭这些日子为她编纂的所有小册子,上头分门别类地写着她应该学会的东西。
但在北朝,女子其实是不必学太多字的。若非想要有大学问,大部分人都是能认些字就罢了,何况学的越多,要花的银两就越多,富贵人家尚且不肯让自己家的姑娘学那么多的孔夫子文化,更别提寻常人家了。且若是女子学的多了,自主的意识会更强,届时谁都控制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少学一些,这恐怕已经成了各个人家心中知而不宣的秘密了。
一阵轻微的稀稀疏疏声过后,夏十七已经直起身子,她沾湿狼毫,笔尖轻落在徽州砚台中,上等墨块研磨而成的墨汁浓重醇黑,还散发着淡淡的温雅香气,一看便不是凡品。
而夏十七身姿笔直,眸光轻垂,红唇抿着,隐隐有肃穆沉静的气质淡淡氤氲。
她执笔落下,素白手腕运转之间,水墨自成风骨。
顾清昭早已见过她写字时候的绝代风华,难怪他心中会惊诧——夏十七的坐姿,执笔帷幄之间,都似有高人曾指导过。甚至无需他去纠错,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三七,沉香,没药……”
夏十七对着册子上的草药一一诵读,运笔写下这些名字。
长夜漫漫,夜幕低垂,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细密而柔和,然而吹来的寒风却让人手脚冰冷。
夏十七一遍遍诵读着这些草药的名字,又重复写了三四回,才搁下狼毫,动了动僵硬的肩膀。
彼时天光微亮,雨声小了许多,空气中还弥漫着凉意。
星沉嘟囔了一句,踢开被褥,白嫩的小胳膊小腿蹬了出来。
夏十七立起身,脚踝正冷硬着,冷不防就牵扯着她往前一摔。她就势撑住桌案,膝盖往前一碰,正撞在桌腿上,磕得生疼。
夏十七淡淡吸了一口凉气,走起路来有些别扭,但她还是一步步走到了星沉身边,为他牵扯好了被褥,才安静在他身侧坐下。
侧耳凝神间,夏十七的思绪渐渐飘远。
耳侧,雨声渐渐凝聚成哗啦哗啦的溪流。在安静至极的府邸内,有人刻意放慢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而她神思跟着声音走,很快便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嗓音。
“王爷,那些刺杀锦和公主的黑衣人,被十方阁抓住了几条漏网之鱼。根据他们口中泄露的情报,属下总结了三点。”
这嗓音……是管裕?
他似乎日日夜夜都精神充沛,不用睡的吗?
夏十七淡淡
吐出一口气,轻靠在床沿的扶柱上,眼睫下落,在眼睑下方笼罩着一片浓重的阴影。
苏斐南嗓音冷凉,“说!”
“第一点,他们乃是受人雇佣,且与先前来咱们王府闹的那批刺客是同一个门派。”
苏斐南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冷道,“又是那些人?”
“是!第二点,他们背后之人,是王爷十分熟悉的……”
苏斐南只动了动唇瓣,掀唇吐出一个名讳,“苏衍。”
是瑞王?他要刺杀锦和公主做什么?
而锦和公主……是昨夜遇刺了吗?
夏十七怔忡地想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掐紧了掌心,几欲滴血。
“是。瑞王此举,是要引王爷前去救锦和公主。但属下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对锦和公主下手!眼下,公主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管裕想起那个娇嫩如一朵玫瑰似的小姑娘,想到她嫁去戎狄,也不知遭遇了多少委屈。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一生都不见得有一次的回朝,却被自己的哥哥下了毒,被利用去害另一个哥哥。
也不知锦和公主心中是什么感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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