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认燃科显示计的指针贴近F,将车开出,穿过七拐八弯的住宅地段,驶上大街。虽是夜半,车辆仍铺天盖地。大约一半是出租车,其余是卡车和客车。我实在想不明白这芸芸众生何以偏要在深更半夜乘车满街乱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6点下班回家10点前钻进被窝关灯睡觉?
但归根结蒂,这是别人的问题。无论我怎样左思右想,世界都将按其自身规律扩展下去,也不管我想什么,阿拉伯人都仍要挖油不止,人们都仍要用石油制造电气和汽油,都要在子夜街头设法满足各自的欲望。相比之下,我必须解决好当务之急。
我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等信号时间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前面停的是辆大型卡车,纸捆简直像要堆到天上去。右侧一辆赛车型白色爬山车上坐着年轻男女。不知是去夜游途中还是归来路上,两人都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女的把戴两个银手镯的左腕伸出窗外,瞥了我一眼。她并非对我有什么兴趣,只是因为没什么可看的才看了我的脸。迪斯尼广告也罢,交通标识也罢,我的脸也罢,什么都无所谓。我也瞟了一眼她。
还算是漂亮的人吧,不过这等面孔似乎随处可见。在电视剧里边,不外乎充当女主人公同伴那类角色——在酒吧里一边喝茶一边问什么“怎么了?近来总好像无精打采的”云云。一般只出场一次,消失后便再也无从想起是何模样。
信号灯变绿后,我前面的卡车仍在磨磨蹭蹭,而白色爬山车早已发出一串潇洒的排气声。随着车内音响组合中嘭嚓嚓的旋律逃离我的视野。
“留意一下后面的车好么?”我对胖女郎道,“要是有一直咬住不放的,报告一声。”
女郎点头注视后面。
“你以为会有人跟踪?”
“不晓得。”我说,“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吃的东西汉堡包可以吧?那东西节省时间。”
“什么都行。”
我把车停在第一个扑入眼帘的路边汉堡包店前。身穿红色短连衣裙的女侍走来,贴着两旁车窗问吃什么。
“两个奶酪饼一份干炸薯片外加热巧克力。”胖女郎说。
“普通汉堡包和啤酒。”我说。
“对不起,不备啤酒。”女侍道。
“普通汉堡包和可乐。”我改口道。路边汉堡包店是不备有啤酒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等食物时间里,我注意后面有无来车。结果一辆也未跟来。当然,假如真的盯梢,怕也不至于开进同一停车场,而应该埋伏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场所静等我们的车开出。我转而不再张望,将端来的汉堡包、薄土豆片和高速公路通行证大小的莴苣叶同可乐一起机械地送入胃中。胖女郎则慢吞吞地细细咀嚼,津津有味地咬着奶酪饼,抓着炸薯片,啜着热巧克力。
“不吃点炸薯片?”女郎问我。
“不要。”
女郎将盘中物一扫而光,喝掉最后一口热巧克力,又舔净手指沾的番茄酱和芥末,用纸巾擦了擦指头和嘴巴。从旁看来都觉得她吃得十分香甜。
“你祖父那边,”我说,“首先该去地下实验室看看吧?”
“恐怕是的。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我也帮忙。”
“问题是能从夜鬼巢穴旁边通过吗?夜鬼干扰器已被弄坏了吧?”
“不碍事。还有小些的可供紧急时使用。威力虽不很大,带在身上夜鬼还是不敢靠近的。”
“那就没问题了。”我放下心来。
“没那么简单,”女郎说,“由于电池的关系,便携式干扰器只能连续使用30分钟,时间一到就要关掉开关充电才行。”
“唔,充电要花多长时间?”
“15分。工作30分,休息15分。在事务所和研究室之间往返一次,这时间绰绰有余,所以容量搞得较小。”
我没了情绪,不再言语。毕竟比束手无策好,况且也只能凑合使用。我驱车驶出停车场,中途找见一家深夜营业的自选商场。买了两罐啤酒和1小瓶威士忌。而后停车把两罐啤酒喝光,威士忌则喝了四分之一。这么着,心情总算略有好转。剩下的威士忌拧好瓶盖,交给女郎装进背包。
“何苦这么喝酒?”女郎问。
“因为心里紧张吧。”
“我也紧张,可并不喝酒。”
“你的紧张和我的紧张是种类不同的紧张。”
“不大明白。”
“人上了年纪,无可挽回的事情的数量就越来越多。”
“所以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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