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四章 二零零零67（第1页）

在千年之交出生，是容易被记住的，至少我的母亲她这样对我说。

“你出生在一个好记的年份，月份也好记，日子也好记，总之是很好的。”相比于母亲的欢喜，我的父亲总是忧心忡忡的。

好比2000这个年份，父亲只担心千年虫的问题会造成大的麻烦。他或许是一位网络工程师，按照他的回忆，在越过20世纪跨入21世纪的那个时刻，是异常凶险的。

“你不知道，我为这个事情担心了足足有一年。因此对你的出生，我没有太放心上，生你的辛苦，那都是你妈妈的。”他很少提起自己的工作，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回忆往事，这样对我说。

大概任何事情，在父亲的眼里，都是要先考虑风险的。

我是一名混血儿，各有中国和泰国一半的血统。父亲是大使馆的派驻人员，似乎是网络方面的专家，据说是在他无聊的时候遇到了母亲，又在他匆忙工作的闲暇让母亲怀孕。这在泰国也不算违反禁忌的事，但父亲他似乎总是刻意回避这些。

妈妈说他的身份和工作需要保密。

大概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回国去了，并没有带上母亲，也没有带上我。

据说他在那边也有妻子和孩子。“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后来见到父亲时，他这样对我说起。

在他的言语里，也从来没有提起他对不起我的母亲。

2000年2月29日，是我出生的日子，很好记。除了好记，还很节约。每四年才需过一次生日，这为母亲省下不少买生日蛋糕的钱。

虽然他每月都寄来一些钱，但逐渐就不够用，母亲一个人带我是很辛苦的。但即便再辛苦，她也总是微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苦。

她是虔诚的佛教徒，每一次她去寺庙，都是感谢佛祖。“感谢佛祖，让我的儿子生得如此的聪明。还请佛祖赐他健康、智慧和快乐。”她总是这样祈愿，从来没有为自己求过什么。

“妈妈，你恨他吗？”我比一般的孩子懂事早，这里面也许有聪明的功劳。

“嗯，佛祖说要原谅，不要用仇恨惩罚自己。”母亲也许并不聪明，好比她的算数，就连每月一万泰铢的生活费都算不清楚，但并不妨碍她获得智慧。

“一万泰铢很多了，足够用了。”妈妈总是知足的。

在2000年的时候，一万泰铢能做很多事情，一开始我们的生活很不错，但物价涨得很快。在接下来的20几年里，我和妈妈虽然没有吃穿的苦恼，但也是越来越拮据了。尤其是在她生病的时候。

有些智慧，也许是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当我知道最爱用的电脑是他留下的，我就赌气不去用。

“你这又是生谁的气呢？这台电脑是装得很好的，你可以通过它学习很多知识。”母亲是这样劝我的。

在我不用这台电脑的几年里，母亲也总是把它擦得一尘不染，格外爱惜。在某一些深夜，从梦中醒来，隐约听见母亲对着电脑自言自语。

她有时候哭，有时候笑，这台电脑就这样平静地听她的故事。

“你知道吗，在2000年，在泰国能能有一台电脑，是很了不起的。况且这台电脑是特别的聪明的，它懂得很多。”她很在意这台电脑，仿佛它不是一台机器。

在我22岁的时候，也就是2022年，发生了全球性的疫病。我非常的惭愧，没有早一点赚钱为妈妈提供好的医疗。如果有足够的钱进ICU，配上呼吸机的话，或许她不会这么早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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