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暖炕,西屋床榻,天气不算冷,晚上歇在西屋的拔步床上。
弘历先上了床,侧身躺在了外面,傅丹薇熄了灯盏,屋里顿时一片黑暗,只有窗棂处透着微弱的光。
傅丹薇沉默站在黑暗中,想了很多东西,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想。耳边能听到呼啸的回声,不知是从胸口传来,还是太阳穴猛烈的跳动。
弘历等了一会,没听到动静,撑着手坐起身,问道:“怎么把灯全部熄了,还看得见吗?”
傅丹薇答了一声没有,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不知弘历听没听清,摸到床柱,从床尾爬上去。
弘历笑了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仔细磕着了。”
傅丹薇被拉上床,手忙脚乱间,差点踩到弘历,她本能地往前一跨步,来到了床里面。
弘历放开手,掀开了锦被:“晚上已经很凉,你的被褥有点薄,怎么不换床厚的?”
不待傅丹薇回答,他自顾自笑道:“我倒忘记了,我向来身子热,有我在,不会冷到你。”
傅丹薇经历过病痛,生死,最绝望的时候,亦莫过于此时。
哪怕安慰了自己无数次,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生理性的抗拒。
曾在厨房里看到过杀鱼,开腹剖肚之后,鱼还会蹦跶起来,她觉着自己就像是那尾鱼。
弘历凑近,呼吸间的热意喷在她脸上,厨子的刀背,重重敲向挣扎的鱼,很快,鱼彻底无法动弹。
傅丹薇跟着被敲晕了般,全身麻木,双手搭在身边,脚趾扣紧,绷直,手指无意识抠着被褥,眼睛睁大,望着黑暗中的某处。
弘历的手抚上傅丹薇的腰,蓦然一顿,停留片刻后,收回手躺平。
过了一阵,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
傅丹薇恍然回过神,茫然地啊了声。
弘历侧转头,眼前一片漆黑,想到傅丹薇看不见,自嘲地笑了笑,问道:“你全身都在发抖,你在怕什么?”
傅丹薇喉咙发紧,胡乱找了个借口:“估计是生过病,还有点虚。”
穿成这个身份,她所有的坚持与底线,显得很矫情。
何况,眼前不是最难的处境,她太清楚不过,只是不愿意去深思。
生死事大,不仅仅是她一人,涉及到了永琏与三格格,沙济富察氏家族。
如果永琏与她都好好活着,沙济富察氏估计永无出头之日。
乾隆彻底打压宗室,更不会允许外戚权势过大。傅清傅恒被重用的绝大原因,是因为富察氏与她的儿子们,都已经去世了。
傅清傅恒用命替自己赚来的荣华富贵,并不是因为她这个皇后。后来他们去得早,避免了君臣猜忌,拿命换来了满门勋贵。
枕边的人,不是普通的夫君,他是后世争议巨大的帝王。
傅丹薇没想过男女情爱,乾隆这个人没有爱,他就是一精密的政治机器。论手腕或玩弄权术,论帝王之道,在所有的帝王中,他都能排名靠前,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明天让太医来诊诊脉。”弘历不容置疑地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伸手过来,握住傅丹薇的手,瞬间愣住。
傅丹薇的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弘历翻身下床,没有唤人进屋伺候,亲自摸到火折子点亮灯盏,走回床边,隐含焦急打量着傅丹薇,她的脸在氤氲灯光下,白得如纸,一头细密的汗。
“丹薇。”弘历颤声叫了声。
傅丹薇仓惶侧过头,“啊?”她好似没有适应眼前的亮光,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弘历焦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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