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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客中有人道:“还有没得王法!”
杜成道:“我说跑的也不该,开枪也不该。”
戴礼帽的又说:“有人认得这个挨枪的,说才十七岁,跟老汉住在望龙门,卖灯草草纸的,撬起一大篷灯草在街上走,就遭抓了。”
众人道:“听说现在壮丁集中,伙食恶劣,管得紧,有的就跑。”
“再咋说,比抗战初期,啥子都要好得多了。”
“跑的壮丁多,为啥子多?跑的好多是兵油子!”
“是呀,卖壮丁得一笔钱和粮食,过了几天就跑。他为啥子敢跑回去?保甲长在从中吃黑钱、分油水,他还可以再卖!”
杜芊在冷酒馆这边给大家倒酒。虎子过来,大家见他眼睛是红的,问他做啥。
他抽了抽鼻子:“当年我们,天寒地冻,脚趾都冻落了,在山西饭都没得吃的……”
“哎,当年你们那时有没得跑的,当逃兵的?”
“跑?往哪里跑?荒村荒野,长官枪押起,只有往前面冲!有的长官自己就冲在前头,你看了都亡起命跟着他冲……”
虎子说起“往前冲”,眉毛竖起,泪花也没有了——转移到妹妹眼里去了。
泪花在杜芊眼里闪。
杜芊正要走开,进屋里去,浮起一件心事,问虎子:“虎子,那个红疤儿,你们的头……”
“呃,你问他?”
“还有那个眼睛有点扯的,脸上几颗白麻子。”
“你说三角眼?”虎子淡淡说道,他自然不明白妹妹何以记得三角眼,“他第一仗在江西就打死了——他幸好是死在第一仗!”
“虎子,你这句话我们都听不懂。”吃酒的人说。
“他打死,当时我们几个弟兄,还找个沟沟把他埋了。后来一堆一堆打死的哪个埋?连伤员都没得人救,走得动的自己走。走不动的倒起叫唤,没得人管,有的就用枪,手榴弹,自己了断。
“我不晓得现在,我们当时,哪里有战地救护队!惨得很……芊芊!你不要走,你问我红疤儿嘛,你听我说红疤儿!
“红疤儿我们无论大小,都叫他大哥。大哥想他起码该当个连长。我们这三十人到了前方,各个部队都争着要,要去就打散了,大哥、我、三角眼,我们还在一个连。大哥想当连长,结果嫌他老了,当炊事员!
“大哥逆来顺受,不争,可能过去什么亏都吃过。他跟我说,他想受点伤,或者腰杆遭扭了,然后就退役。
“才去不到两月,在江西,我们有次阵地战,一排鬼子哇哇叫着,冲进战壕来了,双方拼刺刀。我们会刺刀的没得几个,正在支持不住,大哥送饭上来,挑子一撂,抽起扁担,就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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