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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准难以回答,听出对方是在打趣,就提壶拿茶碗去了。
这几个文化人互相道:“惜哉惜哉,还以为是个儒雅之地!”
“我看倒不必惜,由此看出这是家老茶馆也,不知已经传了好多代!”
几人便寻找老茶馆的证据,比如墙上污迹斑斑的字画,朝江的窗棂上喜鹊缺了嘴、花朵掉了瓣的雕花,茶碗底的宣统年间字样,甚至打了补钉的铜茶壶等。
形形色色的文化人——记者、公园摆地摊的画家、跑龙套的演员、为报纸补白提供作品的诗人、街头演奏员等,都会来这里品茗。
清风茶社火房的一面侧墙开个小门,外有一方空地。其左侧的城墙不知因何拆去,尚余半人高的墙基。墙基有个长宽三尺、深两尺的小洞,过去或用作土地龛或佛龛,神佛搬了家,龛和地方都还空在那里。
杜成夫妇就在这里做大饼卖大饼。于是小街的这路段就时时飘起了葱油香,并传来细长擀面棒槌敲打的愉悦清脆之声:“劈哩个叭——叮当,劈哩个叭——叮当,劈哩个劈哩个劈哩个叭……”
杜成一边敲打,目光还不忘向墙下交错的两条马路扫瞄。马路直线距离几十米,自己的孩子不消说面孔,看见背影也能认出来。
还有,因为杜成是在茶社的背面轻敲细打,而且也是有时间性的,所以对茶客们的清谈热议并未添堵。
这天开门一会,做桐油生意的杨成久就来了。拣靠后一张茶桌坐下,对窦准说道:“你茶馆现在一到下午就打拥堂,我只有上午来吃碗清静茶了。哦,多摆个茶碗。”“砣茶?”
“一砣一花。”
“成都来的客人唢?”
靠前当门的桌子坐了个吃早茶的,七十岁了,一脸鸡皮皱,稀疏的山羊胡子,执着烟竿,将半边身子斜倚在桌子上。是对门杂货铺掌柜的岳父,从成都来耍的。
众所周知成都人喜好花茶,渝州人一般吃砣茶。
“就是,就是。”杨成久说,“花茶闷人,还是要吃沱茶才过瘾。”
“牛唢,过瘾?”
四十来岁的杨成久嘿嘿一笑,不直接回答。却道:“刘大爷,你啷个斜起坐?把腰杆摁痛了。”
“我咋不斜起坐?成都的茶馆是竹椅子,矮桌子,坐起舒服。不像这里高桌子,硬板凳。”
“竹椅子舒服是舒服,就是坐起叽嘎叽嘎响。这种方桌,你看,”杨成久手掌在桌沿重拍一下,“你可以打伸腰杆坐,也可以支起、撑起。你如果谈生意,坐得规规矩矩,那才有人相信。”
鸡皮皱老者不屑地微笑:“成都人都是喝茶耍。”
“那谈生意?”
“嗯嗯,谈生意的话,乡坝也是在茶馆,城头是在酒馆里面。”
这时又稀稀拉拉进来了两三个人。有个裹白帕的下力人进来讨碗老荫茶喝。
清风茶社柜台上放把大肚子粗陶茶壶,两个土碗,这是专为下力人准备的老荫茶,不要钱。顺便说:老荫茶不是茶树的茶叶,它汤红褐色,微涩无香气,但是你若想解渴的话,比喝白开水舒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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