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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冲出去在芭蕉园里来回走,后又僵立着。虽然是冬天,天空阴沉,但芭蕉园还是绿莹莹的,幢幢小楼,漂漂亮亮,它就要由新政府接管,由人民接管。
一个新城市眼看就诞生了,开始它新的生命和春天!慎敏,我们为什么要走?她的喉头哽咽,她几乎要哭出声来了,要喊出声来了!
但她捱一阵回去,还是收拾起东西来了。她依言找了只皮箱,首先装进了慎敏的一套西装,这是在学生的毕业典礼上他非穿不可的。
然后是思信的衣服,(她想万一有奇迹出现呢!)自己一两套薄薄的春秋衣服冬衣,已穿在身上了。
当她开始从柜子和抽屉里拿东西时,她没有忘记杜芊送的一对手绢。
皮箱塞满后,她望望几个书架夫妻俩的书和稿件,还有自己从小到现在的许多纪念品,忍了许久的眼泪这才顺颊而下,爬满了腮边。
漱玉满机舱看不见慎敏之后哭着要下飞机,但这时起飞在即,机舱已经关闭。
自从形势趋紧,丈夫每次出门都要简单对她交待一两句,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她是以为丈夫已经上飞机了……
在宝岛的头两年,她的心如止水。有时她问自己,你那次在北碚曾经去投江,这里四面海水,倒很方便呢,你为何没有想过去跳海?她每回都只有苦笑。
这问题她当然回答不了,因为她虽然学心理和教育却永远不明白自己的心是多么透明、多么脆弱,而经历人生的磨难,心已经柔韧和成熟了。
到宝岛后的第三年,她从香港报纸上看到一条虚假消息,游慎敏死了。
漱玉阅报之后,心痛不已。
后来她呆呆地坐上客车,呆呆地向一个朦胧而又清晰的目标驰去。
车行到一半的路程,对面一辆客车擦身而过,车窗里一张苍白的脸,她看到了又像没有看到,但她轻轻叫了一声。
这声惨痛的呻唤引起了全车厢的注意,坐在她身边的乘客忙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此时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了,她又扭头望了望窗外。
乘客意识到什么了,忙招呼司机停车。
方止戈早已跑过来了,他衣冠不整,如丧考妣,这在漱玉印象中是从来没有的。看见漱玉下车,他就像孩子那样站在公路中央,不知所措的样儿。
漱玉却疯了似的扑进他的怀里去,哭得天旋地转……
方止戈读了同一份报后立即跑出门,上了到漱玉所在海滨小镇的客车。初来时岛上到处是失业者,但是漱玉凭其资历要找一份好的教职却非常容易,她故意要远离方止戈到一所偏远小镇的中学去任教。
后来方止戈搀她到附近一家小诊所输液。
方止戈已届不惑之年,还是独身,此前他每周到小镇来看望她一次,路途虽遥但是风雨无阻。
无论新知旧交莫不劝她听从命运嫁给他算了。有的说方博士怪可怜的,你就当是同情他吧!有的说你好福气呀,能遇上这种痴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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