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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雪点头叹道:“唉,这也是有志气的人说的话!你说,这两个小时你坐在这里看些什么,想了些什么?”
他们处的位置的前方不到十里,便是金河峡口。
峡口处有座尚未竣工的铁路桥,在河面上僵卧了近一年,这两天又有了生气,下边施工用的浮桥上已有汽车在爬行。杨灵因此对眼前之景凝望了许久。
他指着道:“那里曾经是知青的新台农场,到那里建场的全是应届中学毕业生。在建场初期,他们背干粮翻几匹山去开荒,自己建房子,筑操场,那种气魄和干劲,就像当年的南泥湾精神。
“晚上他们在月亮地坝唱歌、弹吉他、朗诵诗。我和柳石有次去,去了就舍不得走,觉得那里的生活既艰苦又有诗意,简直是青年人最标准最理想的生活……
“唉,现在变了,一样还是那些人,听说已变得好逸恶劳,凶狠野蛮。那里现在也和东山坪一样了,以打武斗闻名,不种菜不种粮,吃国家,实际上是吃这里的农民,不懂是怎样变的!
“他们当年的规划,要在后山发展畜牧,要在那条小河上游蓄水建电站,要将下面那片荒滩围成良田。噢,看见没有,就是那一片。建水电站的条石本来开了些堆在那里,应该是灰白的,看不出来,已经变黑长草了,唉!”
他说完这些之后,又接着讲了慰问铁道兵的事,讲得他自己和艾雪都笑了起来。艾雪觉得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笑,他自己也觉得就是在当时,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笑过呢!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是太虚弱的原因吧,脸上泛起了红潮。
艾雪笑道:“哎,都说你金口玉牙不爱说话,但是我听你这样滔滔不绝的说话都至少有两次了,前次是在四清当中,在你们那间黑屋子里,记得不?
“你夸奖讲陈闻道,讲他下乡后做出的成绩。我印象中你有点口吃,其实你口齿很伶俐。
“好啦,现在该我讲第二个好消息了:我去找了县安办,他们增加了给你们的补助费,除掉床、铺盖、蚊帐这些实物外,原定每人补助二十元,现在加成四十元。实物和每人那二十元已经领走了,每人加的二十元,我签字代领了。”
她笑吟吟地掏出一迭钱问:“给你还是给他们?”
杨灵吃惊道:“咦,你真有本事啊!给秀秀,是她管家。”
艾雪微笑道:“这点就算有本事?话还没说完呢,安办主任要亲自来慰问你,可能就在这两天。等他来了,你们实验室遭破坏,要重新购买实验设备的事,你可以提出来,请他解决。”
“那,太好了,觉得首先要感谢你!”
“那好呀!喂,你是不是在想我同安办有什么关系,哪来这样大的本事?这呀,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个消息,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留在最后,好,你说了要感谢我,你先说怎样感谢,我听了觉得满意就行。”
杨灵想了想说:“你帮我找回来的那几样东西,那枚戒指,我送给你。”
艾雪心头猛地一跳,却猜不透他这话所含的意思。看他神态平静,遂坦然说道:“哼,不要。接受你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成什么人了?”
“那两件玉器,你挑一件去。”
艾雪冷笑道:“你好大方!嘿,这几样东西,子羽说都是你从家里带来的,我晓得你们知青都会说谎。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你说每个知青都撒谎?”
“嗯!像你,更是撒谎的精。你打死了益鸟给秀秀弄来吃,哄陈闻道说是斑鸠、麻雀。你和柳石帮三旋卖马肉,对买的人说是牛肉。这些算小事,再说大事,揭发小星一队私分的事,和陈闻道毫无关系,你偏要算在他的头上。
“你给罗队长看的魏老三的转业证,你把所属部队涂改了,后来我看那转业证,你改得并不高明,可能是晚上光线不好吧,罗队长才被你骗过了。
“哦,对不起,我揭你的疮疤了。其实撒谎是人的本性,说不清它是缺点还是优点。像马肉完全可以吃,马又是跌死不是病死的,你们撒个谎卖了钱交给队上,实际上是做了好事。又比如改转业证的事吧,你不来这一手,我可能都不在这世界上了。
“哎,我这人很自私不是?幸亏你为我撒了谎,又不准你对我撒谎。我干脆说穿了,免得你再撒谎使我难堪,你也难堪,希望你爽快承认!
“那几件东西,戒指的确是你的,两件玉器,是当年尹家坟盗墓的人挖出来的!”
杨灵被她说得头皮发麻,后来就成了虱多不痒、账多不愁无所谓的神态,反问道:“哼,是那两个盗墓贼被你们抓住,招供丢了两块玉,是吧?”
“就是。但是,这个案子刚刚暴露,三旋在尹家坟叫喊,记得吧,我过来问了你和三旋几句话。你太不老练了,我当时就猜到你和案子有牵连,我没有吱声。”
他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感到心慌,遂温和地垂下眼皮,显出一种在女人看来是十分迷人的表情。
“这既因为凭感觉,没有证据,还因为……。”
杨灵感兴趣:“说!”
艾雪心跳渐渐加快了,忽然心血来潮,脱口道:“喜欢你!”
杨灵像遭蛇咬那样轻轻打了个哆嗦,觉得毒液布向全身。
但这是一条有个性的会解人意的小蛇,所传给他的除毒液之外还有什么?他感到头晕目眩,赶快闭上眼睛,从额上沁出了细汗。
艾雪见状慌忙捉住他发冷的手,又去松他的衣领,掐捏人中。见他微微睁开眼,脸上又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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