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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在边上看了一会,心中热烘烘的,遂依法炮制,也拿一张领物单,眉头一皱写了个“经风雨长征宣传队”,下面排了两生产队共九个知青的名字,连夏梦蝶也写上了。
遂领得九十块钱和九套灰军-装,搂在怀中心跳不已。他抱着这堆东西走出农业局,却又惶惑起来。
往哪里去呀?是回队上还是去找柳石?
若找到柳石,所领的这些东西,不正好鼓励他去长征串联么?进城这几个小时的所见所闻已在他心里产生了共鸣。嘿,长征串联有什么不好?
柳石要去就让他去吧,只有把箍在知青身上的禁箍咒挣脱了,科学实验、科学种田才有出头之日,才会有成果呀!自己下乡后的经历,还有陈哥过去的经历,不都说明了这一点么?就让柳石他们去闯呀!
他正边走边想,一群知青向他迎面走来。这群人看见杨灵所抱的东西,惊喜若狂,柳石笑嘻嘻地擂了他一拳,马上把东西夺了过去。
众人欢呼一阵之后,便将他团团围住,连声问东西是怎么领到的,是谁签的字。
杨灵说:“晚了!我是最后一个领的,牛主任又藏起来了。”大家不信,一窝蜂朝农业局跑去了。
柳石对杨灵做个怪象说:“有人看见你进城来了,说你在南街看大字报,我还以为你是,嘿嘿,陈哥派来抓我回去的。
“刚才老远看见你,我赶紧躲在他们后头,等走近了才看见你抱了一大迭灰军-装!是咋回事?”
杨灵就把经过情况和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
两个正说得起劲,那群知青空着手回来了,就要分杨灵领得的服装。杨灵道:“不行,这是签的我们小星一、二队知青的名字!”
众人笑道:“哈,你还怕以后来清查,叫你退呀!”不由分说就在街边瓜分了。
忽有人望一眼正擦着百货公司的屋檐下溜的太阳说:“哎,开饭了哇!”大家一阵风往北街疾走。
杨灵不解问:“朝哪里走?日昇旅馆在西街嘛!”
柳石笑道:“日昇旅馆?这几天进城的知青有几千,二十个日昇旅馆也安不下。县头专门设了几个知青接待站,我们住城关二小。
“接待站不光管睡,还管伙食。嘻嘻,你幸好来了,这样的好事错过了,再想有,二辈子吧!”
说话间就到了。城关二小进去就是操场,已有些人在那里围成些小圈子吃起来了。
按规定学习解放军,要八人一桌到齐了才打饭打菜,实际上也无人管,五个六个一样的端出一荤二素一汤四个白瓷盆子围着吃。
食客中还有些明显不像是知青的人,因他们有可能是同桌知青带来的熟人,所以大家不问。
这类人的吃态虽然遮遮掩掩,但速度极快,这也是大厨房所做饭菜总是供不应求,街上知青看见太阳偏斜到一定位置就要匆忙赶回的原因。
柳石等冲进厨房端菜盆子。有人说:“不慌,今天尽够吃!今天东风铁厂那边开战斗团成立大会,好多知青到那边吃饭去了!”
有人道:“嗬,铁厂好大的伙食团!”
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师说:“哈哈,算啥子,你们这些人哪,井底□□没见过簸箕大的天!那年城外北山的露天伙食团,一顿要煮一卡车的米,吃饭那才叫热闹,不管你哪个,过路碰上了,走拢端起碗就开吃!”
袁生智也正在这里吃饭,一边鼓起腮帮子嚼饭,一边接口说道:“哼,吃得闹热,后来呢?饿得背心贴肚皮。还好意思拿来夸口!”胖师傅就噎住了,不再开腔。
嘈杂声静下来,人人都很诧异,却又无人上前和他辩论。他也不理会大家的目光,走去洗了碗,淘手帕一边揩手一边走出去。
晚上杨灵和柳石在外面逛,走到一处背街,听见一道高院墙里面传出高亢的音乐,再走几步,见大门洞开,几个戴红袖笼的壮汉站在门口,有人陆续进去,便知里面在放电影。
他俩就对直往里走,守门的因见二人无顾后瞻前之态,也就不盘查。
原来演的是一出最新革命样板京戏《龙江颂》拍的彩色电影。彩色电影稀罕,所以演出场地如扬沸汤,踩着脚的叫声和挤位子惹起的骂娘声不绝于耳,但观众很快都进入了情景。
演毕出来,两人议论那个破坏水利建设的姓钱的狗地主,柳石笑道:“电影里面坏人都是鼠头鼠脑的,一出场,连音乐都变得怪里怪气。”
杨灵道:“以前电影不是这样,有的要完了,才发现是坏人。”
柳石笑道:“嘻,我们队上那些地主富农,脸一天到晚阴起,鬼鬼祟祟的,总觉得他肚皮头在打鬼主意。”
杨灵脑子里就逐一闪过了七八张灰白的皱得像苦瓜的脸孔,说:“怪,硬是的。”
在知青接待站里不仅顿顿吃肉打牙祭,连睡觉也很享受,可说没有谁在家里曾睡得这么舒服过。堆成小山似的绿军毯和军被,竟不知是驻军送来,还是另外怎么来的。
杨灵因见众人都铺一两尺厚盖一两尺厚,也去把军毯军被各抱了几床,在柳石旁边挤个铺位舒舒服服睡下了。
这晚去看彩色电影的知青不少,回来睡下之后,大家脑中还映现着面目姣好亭亭玉立的女主角,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加之床铺太柔软太暖和了,都感觉到青春的勃动。
后来接待站组织街道妇女拆洗被套,发现多数都画有“地图”,这些大娘大嫂子们唠唠叨叨,说得全城尽知,知青颜面扫地。而知青生活行为的粗率不拘,也于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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