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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知青说的回数多了,殷克强终于冒了火,呵斥道:“淘井个!塘塘水咋喝不得?喝了没见死人!”
于是此事只好作罢,大家依旧吃那带腥臭味的塘水。
连环套儿
下乡还不到一年,各知青组就刮起了分灶的风,各人单独开伙,或合得来的两三人开伙,不再全组吃大锅饭。
知青下乡插队,是采取集体户的形式,这对于乍到农村参加艰苦劳动,独立生活能力又很差的城市青年来说,其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一个组的知青,生活习惯不一,勤懒不一,食量的大小不一,家里的汇款多少不一,等等,这样知青组的矛盾就多。何况还有谈恋爱的,结了婚的,更急于要开小灶,去过温馨的小家庭生活。
一家亲兄弟还要扯皮闹分家呢!所以知青组散伙乃是势所必然。
偏偏小星一队这个组,尽管组长夏梦蝶没啥能耐,又有柳石、杨灵这两个贪玩好耍的组员,组上经常吵吵嚷嚷,却能聚而不散。个中原因,是由于五人之间相互依赖,又相互制约。
知情人打趣说他们是互相“怕”:柳石、杨灵怕陈闻道,陈闻道怕夏梦蝶和水秀,而夏梦蝶、水秀又怕柳石和杨灵。成了一个连环套儿,扣得紧紧的,神散而形不散。
其实,这五人之间的关系,又哪是一个“怕”字所能概括的呢!
在杨灵、柳石眼中,陈闻道学问渊博,不仅在科学知识方面其他知青难以望其项脊,就是社会上三教九流那一套,他晓得的也不少。再加上力气几乎又有他两人加起来那么大,所以两人对他只有顶礼膜拜的分,把他的话句句当圣旨。
陈闻道烟瘾大,又认定要买八分钱一包的《春耕》牌香烟,两人就经常为他跑断腿,有时大队代销店和公社街上没有,甚至专门过河去清庙买。后来陈闻道学会了抽叶子烟,柳石就常向农民讨要烟叶,杨灵负责裹烟。
这裹烟是门技巧,如何撕破,如何相迭,哪样的在里层,哪样的做□□,要内行才裹得巴适匀净。最后一道手续,农民都要在尾子上舔口水,然后巴紧。
杨灵就把口水免了,一样裹得紧紧的。他还能裹一些新花样,如纺棰形的,漏斗形的。陈闻道在公众场合将杨灵裹的烟卷叼在口中,就像抽雪茄一样的神气。
陈闻道也经常像大哥哥那样,跟他俩讲些做人的道理,知识方面更是启发开导,有问必答,能使他俩口服心服。
但是陈闻道胸中埋藏着一股抑郁愤恚之气,有时无名火起,对他俩也曾拳脚相加。所以杨灵、柳石对陈闻道的心态,要用敬畏二字描述才恰当。
清早,杨灵常和陈闻道一同起床。陈闻道去树林里读外文书,他却在野外闲逛。或观看一些长得异样的花草。或掏出弹弓打蛇、打鸟。或去坟地觅鸡鬃。或站在土崖边,四顾无人,就摘片树叶儿衔在口中,吹各种曲子。
杨灵并会打鸟语,模仿各种鸟儿的鸣啭,无鸟之处,鸟儿也能被他唤来。他眼疾手快,打弹弓能百步穿杨。但是陈闻道禁止他打鸟,连打麻雀也不许。
有回劳动歇气时,他单独坐在树阴下,学着周围的鸟叫。
一只好看的雀儿落在附近,黑羽毛,上有白色的小斑,黄褐色的胸脯像绅士似的挺着。它机敏而又畏怯地左顾右盼,一双纤细的小腿颤抖着,在原地跳着打转儿。
杨灵暗中摸出弹弓,欲发之际,小鸟“扑”地飞了,却是陈闻道走来撵飞的。他红着脸低下头。陈闻道板着脸说:“把弹弓折了!”他依言把弹弓折成两段。
但是杨灵的本性难移,有回他悄悄打回来一堆鸟儿,其中主要是麻雀,还有一只点水雀,一只灰喜鹊,让水秀背地里弄来吃。
殊不知水秀那天正气几个男生,要挑他们内讧,故意让陈闻道发现了。陈闻道这次竟动了怒,重重打了杨灵一记耳光,脸上几根红指印半天才消失。
杨灵当时差点哭了,跑到村外土崖边坐着。水秀远睹他的背影,回来说他小半天没动一下,喊吃饭也不答应。陈闻道遂感到懊悔,走去在他旁边坐下。
半晌,问他:“杨娃,你打鸟语,能把雀鸟唤到你身边来,你懂不懂是什么原因?”
杨灵不吱声。他又道:“是因为你学得很像,所以鸟儿信任你,把你当成朋友。雀鸟肯和人作伴,这在我们这里罕见得很哪!可是在有些爱鸟的国家,这种情况随处可见。在那些地方,你在大街上散步呀,溜达呀,随时都可以和鸟儿亲热一番。
“你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何消打鸟语去逗?鸟儿自己就会从树上落下来,在你周围蹦蹦窜窜,等你拿面包屑喂它。甚至在广场上,雀鸟也在游客脚边跳来跳去。——嘿,你以为我讲的是天方夜谭吧?”
杨灵抬头问:“你说的是哪个国家?”
北欧几个国家名字在陈闻道舌尖上转了一圈,因为都是资本主义国家,所以他没有说出来。
他道:“确实有这样的地方。那里公众的文化教养高,所以决没有什么汽枪英雄,弹弓豪杰,因为大家都晓得,人也好,雀鸟也好,其他弱小生物也好,都是自然界这个大家庭的成员,都是靠大自然的赐予生存的,人没有虐待其他生物的理由嘛!”
这时夏梦蝶、柳石和福秀也来了,于是陈闻道兴致更高了,侃侃说道:“报上把鸟类划分为害鸟和益鸟,真是荒唐!所谓害鸟,像麻雀吧,它也吃虫子,对农业、林业一样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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