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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还像属狗,打架手脚招架不住时,便会动口,抱着对方啃。爱穿大裤脚黑色的裤子(俗称“反扫荡”),上面土白布褂儿,一副农民打扮,很是与众不同。
孙猴手下干将还有火眼。火眼名叫许云,从小多灾多难。他五六岁时头上长疥疮,街上娃儿叫他癞头,冲他唱:“癞子癞,偷白菜!白菜开了花,癞子要当家……”
七岁疮好了,头发没有生起来,戴顶帽子去上学。在教室里和操场上帽子经常被抢,在空中抛来抛去,伴随着哄笑声和他的咒骂声,他回去有时在妈妈面前哭。
九岁又患眼疾,好了右眼皮仍有糜烂的痕迹。眼疾俗称“眨巴眼”,街上娃儿又冲他唱:“眨巴眼,烂罐罐,太阳出来惊叫唤!”“火眼的M,弹棉花。脚也弹,手也弹,弹得他妈妈不耐烦!”
唉呀,连妈妈都被牵连进去了!这样火眼从小经常打架,倒也练就了一身硬骨头。
另外他从小晚上流尿,妈妈想方设法买猪肚子炖苦藠给他吃了治病,这也传到学校去了,都叫他“流尿狗”,弄得成天蔫塌塌的。
这还不算完,他十四五岁脸上开始长粉刺。那时虽没有生理卫生课,学生仍晓得长粉刺跟身体发育有关系,背后叫他“烧魁”、“烧棒”,(均“色狼”近义词)连女同学惹着了都这样叫他。
气得他含血喷天,含泪咽进肚皮,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要把这些人——抢他帽子的,叫他眨巴眼的,叫他烧棒和流尿狗的,一个个都弄来剐。
一个少年受到如此多打击,焉能不自卑,焉能不厌世,焉能不反抗,他读初二就报名下乡。他和范正勇、何光德分在一个组,但三个合不来。
何光德瞎说他害眼病是看了女的屙尿,听的人感兴趣,不断追问细节。何光德说不圆了,推给范正勇说。火眼晓得后恨之入骨。
火眼下乡不到一月就跟范正勇、何光德打了三次架,这样公社只好将他调往另一个组。范正勇生病那夜,火眼也在场。
几人按着给范正勇打针,火眼按他的上半身,手肘刚好压着胸口,致使范正勇在幻境中嚷道:“狗日的,我恨你!我恨你!”“放开,放开!我要冲锋!我要立功!”
还好,后来范正勇只晓得火眼也参加了抢救,跟火眼就和解了。
火眼刚下乡戴着解放帽,不久换成了这里农民戴的浅筒黑毡帽,在帽沿的夹层插几支叶子烟,一身油光光的衣服。
绰号“火眼”是范正勇、何光德叫起的,带有“侮辱性”,但联系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加上都这样叫,他也就应答如响。
纹革风生水起,火眼性格愈加活跃、好斗。他双目炯炯有神,端的像对火眼金睛,加上爱嘟着嘴,皱起眉头,有种逼人的威仪,孙猴对他的倚重不在六指和浪子之下。
孙猴组上喻小泉和罗云秀两个女生,罗云秀就是九妹。喻小泉十七八岁,鹅蛋脸儿,身段好,水色也好,性情温柔。九妹小一两岁。
他们住的房子,原来一家三代共有五口,现在剩下辜婆婆一个,是队上的五保户。房子进去是堂屋,左边厢房住的男生,右边住的女生。
辜婆婆住堂屋背后一间小屋,这原是用来堆杂物的,窗口就是墙上挖个洞,竖着插根木条。知青来后和辜婆婆摆谈,才知这整个是她家的房子。
别的人都不觉得啥,独有孙猴感到不安,问辜婆婆:“你咋住背后的小屋?”
辜婆婆说:“你们从大城市来,是稀客呀!我住哪里都一样。”
“那我们住在你这里,该哪个给你房租?”
辜婆婆惊讶:“啥子叫房租?”
喻小泉说:“辜婆婆是五保户嘛,队上拿粮给她吃,连供应的盐巴、煤油,都是队上给她买回来,不就相当于房租?”
孙猴说:“哪里,这些她都是应该有的。城里的人有退休,农村不兴退休,这就是农村的福利。”
喻小泉说:“你说这些,也像有道理,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过。”
九妹说:“他家在市里就是房东嘛,靠收房租,所以他想得到这些,我们咋想得到?孙广厚,你既然想得到,那你就拿房租给辜婆婆嘛,而且你家也有钱。”
孙猴笑着说:“大家住,我出钱?也行,只要我们是一家人,你们都跟我姓。”
九妹说:“嘻,我们都跟你是一家人,你想得美!”上前揪他的脸。
孙猴便对六指和狗娃子说:“诶,我们和辜婆婆换房子,我们搬到后面去住!”
二人一听愣了。知他的性格,不是说起耍的,六指阴沉得脸上能拧出水来。
狗娃子说:“锤、锤子哟……”
孙猴说:“说换就换!”进屋收拾东西,又叫喻小泉去跟辜婆婆说。
喻小泉不多言多语,但内心是个明白人,把孙猴叫到一边说:“那黑屋子里咋住人?辜婆婆,她是农村的,本来就……”
“住进去了,我们把窗子开大点。就睡个觉,活动在外面堂屋。”
狗娃子赌气说:“锤子,开啥子窗子,黑点好些!”
孙猴说:“那就不开,免得扫地折铺盖。”
六指、狗娃子只好跟着行动。哪知喻小泉先去对辜婆婆说了后,辜婆婆过来强行制止,孙猴见辜婆婆生气的样儿,才算了。
孙猴因下车伊始就惹事,被县安办和公社视为“重点”,黄兴虎经常关心这个知青组的情况。黄兴虎晓得这次换房风波后,倒也诧异,觉得孙猴不单纯。他来表扬了孙猴,并叫队长给这个组的男生另找一处住房,好让辜婆婆出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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