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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来让她去。此事后来传为美谈,尹长江报导中还刻意做了渲染,不知何故发表时被删,可能总编辑觉得这有知青在谈恋爱之嫌。
范正勇手术后康复很快。出院回队上的第二天,他就要出工薅苞谷草,正碰上社长黄兴虎专门来看他,要他至少休息一个星期。
他硬不听,说:“黄社长,我不好好劳动的话,对不起党和贫下中农,也对不起我们公社的知青!”
这是他当时的肺腑之言哪!何光德夺他的锄头他差点和何光德打起来。黄兴虎只得叫队长安排他做轻活儿,去和女工一起薅小秧(育的秧田中的秧苗)。
他的思想之池再生波谷,是在知青逃跑事件之后。
孙猴等十来个知青因逃跑回城受惩,其中一些在瓦窑下苦力。范正勇收工后跑去,坐在远处山包上看他们,尤其想看见小和尚,但是分不清楚人。
只见日薄西山他们还在劳作,在跪瓦碴。看一阵又看广袤的田野,看天上的云。他除了心里很惆怅、很酸楚外并没有想什么,连小和尚等为何挨整都没有想。
他坐在那里的山包是光秃的,只有些荒草,不长树木,即使这样,坐个人在那里,也并不显眼,会以为是割草的。因为他挺胸昂首,双手柱膝,坐得周周正正,才引起瓦窑民兵的警惕,去撵却撵他不动。
范正勇父亲是起义将领,后来就在家里赋闲。虽然看报、喝茶及偶尔开会之外无所事事,有点郁郁寡欢,但是无论独处还是待客,都腰背笔挺,双目有神,话少了而已。
灾荒时期,父亲有点特殊照顾,他坚持把所照顾的吃的东西都给一双儿女吃了,说自己已经是梁山泊的军师吴用,希望在后代身上。
他后来脚肿。“男怕肿足,女怕肿脸”,这实际上是很厉害的病。
家门外一条流经市区的小河,父亲爱叫母亲拿根小板凳放在河边,坐在那里。他背打伸了,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看着潺湲透亮的河水、水中的鹅卵石和水中看不见的鱼。
“唉,虎死不倒威呀!”这是父亲病入膏肓之际,外婆爱跟母亲嘟哝的一句话。
他当时没听懂,长大了想起才觉震撼。后来父亲就死了。外婆说范正勇有几样像父亲,一是站有站像、坐有坐像;一是话在心里、在眼睛里;一是爱哼几句京戏。其他差得远。
这天黄兴虎亲自上山包撵他。范正勇因自己生病时黄社长对自己就像父亲一样,忙笑脸相迎。
但黄兴虎一走拢就厉声问他经常来坐在这里做啥?坐就一两个小时?快点走,不准再来了!
他不由一怔,想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像对敌人一样!我坐在这里犯了什么法?这可说是他第一次用脑子。第一次开始思考。
许多人的脑子因为不思考——不需要思考和习惯了不思考都长了锈。
说一下,之所以如此是家务事除外,凡社会以及世界大事报上和学校老师什么都说了,进行了引导。马鞭所指,顺流而下,无需乎旁逸斜出,杜绝旁逸斜出。
范正勇开始思考了这一则可喜一则可忧——类似不少后来都成了悲剧。他因为突然开始思考就像傻了一样。
黄兴虎见他没有反应又说:“范正勇,你知情不报都已经宽大你了,你再坐在这里,就叫民兵把你抓起来!”
范正勇始一惊,站起来走了,走远了他才抹了一把眼泪。
后来他对思想者豆腐说起当时的思想,豆腐说这因为你生病时黄兴虎对你的爱是阶级之爱,阶级之爱是个不可捉摸的东西,有时暖心,有时烫手,有时落空,有时反而会要你的命,范正勇听了点头。
但即使如此都没有动摇他要好好劳动的决心,他差点还被评成了公社先进。
后来九妹调到他组上。九妹跟他一个已经情窦初开,一个离此还早,免不了有冲突,“打是亲热骂是爱。”
这天九妹坐在屋里一张小板凳上,低头在缝东西。范正勇从屋檐下走过,瞟了一眼,见她认真的态度,像在绣花,而布又是红色的,像一截牛舌头。
都走过了,他又倒回来走进屋去,低下头看:“嘿,你缝的啥子哟?”
九妹埋着头吃吃笑,说:“嘻,我在给你缝帽子!”
瞟见他脚还没有动,忽然抬起头,快速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有意无意正扫在脸上。范正勇把脸躲开,笑着走了,心里仍在纠结此事。
碰到来耍的王眼镜,范正勇说:“嘻嘻,你去看九妹在缝帽子,红的。”
王眼镜遂走到九妹房间门口,瞄一眼没瞄出名堂,吃不准,门槛差不多有一尺高,提脚跨了进去。
九妹将手工合拢用手臂压着,脚一跺:“出去!”
王眼镜顿时就明白了,连忙转就走身。过来对着范正勇,嘲讽道:“龟儿,你刚才看清楚了,那是帽子?”
“她说是帽子,手一舞,还扫到我脸上!”
“那你今天霉了!你要倒大霉了!”
如此这般一说,范正勇听了叫声“哎呀”,眼前一片黑,不知今夕何夕。双手在脸上狠擦了几下,赶快打水洗脸。
九妹早将“帽子”放好了,出来坐在外边,正拿件衣服在补——却是范正勇的衣服。范正勇走来,突然伸脚一扫,九妹屁股下的小板凳飞了,屁股落地,背担在门槛上,痛得呻唤,半天站不起来。
等站起来一摸屁股,摸一手的鸡粪。范正勇早已无影无踪。
九妹洗了手,换了裤子,蹇足抹泪来到男生屋里,将范正勇所有东西扔个花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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