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我到翰林院各处去瞧了瞧,顺便给我讲翰林院日常的工作,至此终于接触到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高等学府了,也了解到这里的工作其实很琐碎繁杂,但是又相当讲求精细,翰林官的主要职务就有撰写祝文、册宝文、册诰文、碑文、谕祭文;纂修实录、圣训、本纪、玉牒及其他书史,对书史进行编辑校勘;稽查史书、录书;稽查教习宗人府宗学、觉罗学、八旗官学;稽查理藩院档案;主持科举考试;对我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在南书房轮班侍值。
要等着康熙来视察翰林院那是等到天荒地老都不可能的事,唯一能见着他的机会,就是到南书房侍值了,但是我这小小修撰怕还没那资格,或者有资格估计也排到几个月以后去了,所以一定要讨好这两个掌院学士。这里不像宁寿宫,这里人才辈出,竞争太激烈了。
初次接触,苏掌院对我印象还很不错,一则他也是汉人,二则他调看过我乡试和会试的答卷,而且也看了我在最后殿试策问中的作答,对我这个状元还是比较赏识,一开始就先让我稽查史书,做做编辑校勘的事情。
对着那一摞摞厚厚的文史,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未来三百年以后,胤禩作古,本应成为历史,历史却将他抹得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我多想史书中能留下他的痕迹。
苏掌院不会知道我的心情,关怀备至地向我讲解了具体的事宜,然后就留下我在那做事了。状元就是浮云,整日下来再没人搭理。
状元没什么可稀罕,有吸引力的是“孟清诺”三个字。冲着这三个字,就有大人物找上门来了。
我刚回到住处,让小玉准备热水沐浴,衣服还没脱完,新请的一个老仆人何伯就在外面传话,“大人,镇国大将军到访。”
我心中一喜,沐晨风终于找我来了,不敢在小玉面前表现得太激动,装作平静地道:“你让将军先等一等,我马上出来。”
说完又赶紧手忙脚乱将衣服穿好,小玉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出去。沐晨风已在厅中坐着。
四个月没看到他,忽然见到,却要将欣喜强压在心底,淡淡道:“久仰将军大名,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见谅。”
他站起身,神色平静,只在仔细盯着我瞧,我此刻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正是易容成孟元泽的样子,显然这时的样貌、声音都和最初与他相遇的那个孟清诺有很大差别,他肯定也认不出我。
我轻咳一声,“将军请坐。”又向小玉看了一眼,“小玉,快给将军上茶。”
小玉怕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沐晨风透露故意支开她,面上闪过一丝不情愿,转头对何伯低声道:“你去上茶。”
沐晨风目光一敛,似已觉察到有些奇怪,待他坐下,我才在主人的座上坐了,淡淡笑道:“不知将军今日来找下官,所为何事?”照理说我这芝麻小官根本轮不到让他看上眼,他肯定是冲着孟清诺而来。
“受八爷所托。”他紧盯着我,忽然搬出胤禩,似开始试探我的反应了,“状元爷的名字正好与八爷一位故友的名字相同。”
“是吗?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哈哈一笑,“不瞒将军,下官本名孟元泽,只因一位看相的老先生说下官那名字有碍功名,所以才改了,一改之后,果然就一举高中。”
他接过何伯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轻叹了一声,“如此说,真是弄错了。”
我一眼瞥到身旁小玉暗笑的表情,心中冷笑,我与仇诺是什么人?随便说个暗语就能相认了。我要到南书房行走,进了宫,要在宫里和沐晨风、胤禩相见,我不信她还能跟到宫里去守着我。
我站起身向沐晨风讨好笑道:“难得这么巧,往后还需要将军和贝勒爷多多提携。”
他面无表情,似有些反感,目光落在对面的空墙上,“孟大人如今是在翰林院就职?”
“是的。”我点点头,“翰林院的仇丹山大人很关照下官。”
他忽然向我看来,神色没有太大变化,淡淡道:“那很好。”
仇丹山不是什么翰林院的人,是在现代仇诺父亲的名字,他应是已经有所觉察,知道我要以这种方式来向他暗示,肯定是受了人胁迫软禁。为了确保他真的能知道我是孟清,我继续很随意地说道:“翰林院的人很好相处,下官今日初次到任,就遇着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庶吉士,特别是有两个叫张学友和刘德华的人,他们还唱歌庆贺下官到任。”
二十一世纪的香港天王,这已经足够了。
沐晨风似笑非笑,又好似在忍着笑,脸色一沉,站起身,“那孟大人就安心在翰林院呆着吧,既然能高中状元,想必也有些真才实学,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也都是识才之人,该升任该提拔,他们自会懂得。”
他好似在回绝我让他与八爷关照的话,我也顺势说道:“是下官唐突了,升迁之事不敢劳烦将军。让将军白走一趟了,下官不是八爷那位故友。”我是希望他暂时不要对胤禩说出我是谁来,他应该也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
送走了他,今日这番对话也没有引起小玉怀疑。
我每日仍是按时到翰林院去校对文史,暗中筹谋到南书房侍值的事,几日过去,终于逮着一个机会。
第107章 第一〇五章 侍值
与我一同校勘文史的还有两人,一人叫吕宝文,三十多岁,生就一副书生相,是上一届科举考试的探花,一开始授翰林院编修一职,做事很细致,又有些才干,没多久就提升为翰林院修撰了。
另一人叫邢钰羽,只有二十多岁,为人机警圆滑,讲话有些浮夸虚伪,但和任何人都很容易打成一片。他虽然在三年前入围了科举殿试,但只以第三甲录取,赐同进士出身,初入翰林院的时候只是一个庶吉士,没有任何封官,才学虽很一般,但是就靠他那高超的交际能力,拜了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欧阳乐正为老师,之后那是步步飞升,只三年时间,就提升为翰林院编修了,而且还让他跟着我与吕宝文,做的是修撰做的事。比他早五年来此的年羹尧,未来雍正皇帝的左右臂,现今都还只是一个翰林院检讨。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虽然这里的人都是文人学者,有些清高,但是谁还嫌好话难听了?其实我还很欣赏邢钰羽那圆滑的处事才能,上下都笼络得很好,这方面我是向他看齐的,能讨太后一人的喜欢不算本事,这里才是锻炼人的地方。现在我比他官高一级,他又跟着我做事,对我还是极力讨好,借着他的关系,我很快和欧阳乐正熟识了,那个侍读学士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一脸正气,个人好恶感很强,喜欢听人奉承。巴结他,主要是为了结识另一个侍读学士潘如哲,那人在翰林院呆了有三十多年,比两个掌院学士还德高望重,为人清心寡欲,比较难打动他,但是侍值南书房的事一直是由他安排,我能不能尽快去那里见着康熙,就全靠他了。
初到翰林院的时候,就从苏掌院那里了解到,入值南书房,主要是陪伴皇上赋诗撰文,写字作画,有时还秉承皇上的意旨起草诏令。后来知道这种殊荣并不是所有的翰林官都能有的,也并非按官阶轮流排班,而是选择才品兼优者入值,一段时间后更换。入值南书房对翰林官来说,不止是荣耀,更是人生转折的重大机遇,如果能得皇上赏识,升迁内阁就是指日可待的事。要说潘如哲掌握着大多数翰林官的前途,也并不为过。
每日一有时间,我就假借请教之名上他那去,他总是倚老卖老地训诫我年轻人要戒骄戒躁,几次接触,发现他为人很正派,也比较公正,对我还是很认同,但是或许正是出于对晚辈的关心爱护,他觉得我太急功近利,野心勃勃,并不把机会给我,总是提点我修身养性。我心里还真烦躁得要命,太低调没人理,展露下自己又是有野心,翰林院的人际关系丝毫不比后宫里简单,而且这里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没一个好糊弄的。
一日傍晚,回家前照常去潘大人那里听他教诲,他却不在,无意中看到桌上放着下一批入值南书房的人员名单,他已全部拟定,只等两名掌院学士批示。我从头到尾看去,果然没有我,正失望间,却赫然看到吕宝文的名字,心中顿时有了想法,也不再等潘如哲,匆匆离去。
到第三日午后,名单审定后就要公布,我故意留下吕宝文喝茶闲聊,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泻药。平日我们交情甚好,他话不多,但对人却很真诚,他是等了三年才有这一个南书房行走的机会,以他的才能,说不定不久就能迁去内阁,但是我也很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只能对不起他了。
他还并不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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