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景仁帝沦落到父子相残的地步,吴皇后至少要负七成教唆责任,景仁帝怎么可能放过她?
太子死后的第二个时辰,景仁帝下了圣旨。
鸩杀吴皇后及其一干人等。
吴氏上下,诛三族。
太子谋反的时候,景仁帝恨不得活掐死他,待太子真的死了,景仁帝又难免伤怀,加上余毒未清,还小病了几场。
哪怕病着,也没耽误景仁帝处理叛党,他用的是雷霆手段,京城上空都笼罩着一层血色阴翳,一个月过后,他才终于清算完了这场宫变。
等这事儿彻底了结,很多人就开始关心一个重要的问题——太子谋逆不成,自戕于殿前,那么下一任太子会是谁呢?
不过这些纷扰都和襄王两口子没关系了,襄王这个本该在暴风中心的人,在太子死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王府,跑到西山别院来住着了。
裴青临闲来无事,就把沈语迟捉去下象棋,她连输了好几天,愤愤一推棋盘:“我不玩了!”
他便笑着哄她:“别啊,我再让你五子,如何?”
沈语迟死命摇头:“不玩了,你让我十子我也不玩了。”
裴青临干脆把她捉到怀里,笑吟吟的:“或者玩个更有趣的?”
沈语迟腰杆一抽抽,立刻摇头,她拼命转移话题:“你说你平白在西山住了一个多月,皇上居然也没说召见你。”她知道裴青临的心思和能耐,何况他这回又立下大功,她还以为太子一死,皇上会立马立裴青临为储君呢。
裴青临乜了她一眼,只当没看出她的小心思,不以为然:“哪有那么快?毕竟是亲儿子,皇上总得缓上一阵,再来考虑储君的问题。”
沈语迟默了下:“可我听说,皇上前些日子接连见了另外两个庶出皇子。”
剩下的两个皇子都和襄王府打过交道,平心而论,景仁帝其实挺会教导孩子的,除了太子这个天生反骨的二五仔之外,其他五个子女都调理的不错,皆是品行端正,心底醇厚之人。
但要是想继承大统,光凭心地好是不成的,说实话,余下两个庶出皇子论资质还不如太子呢,两个勤恳宽厚的老好人,去封地当个老实亲王倒罢了,当皇帝实在差了点意思。
一路走来,她是知道裴青临的心愿,不由握住他的手:“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想立另外两位皇子为储君?可立下这么大功劳的是你啊!”她愤愤不平。
裴青临刮了刮她的脸:“你倒还没我看得开。”
沈语迟握住他的手,认真问:“假若皇上真的立别人为储,你真的不会舍不得吗?”
裴青临低头用嘴唇描绘她的唇瓣:“这世上能让我舍不得的,唯你而已。”
大概是沈语迟的担忧起了作用,没过三日,景仁帝便亲自来了一趟西山。
他看上去苍白消瘦许多,鬓间隐隐出现两缕斑白,见着裴青临要行礼,他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沈语迟很有眼色地带着下人退下了,仅仅留下他们俩在林子里。
景仁帝慢慢往前走着,裴青临也静默地在他身后跟随,他走到一株梅树下,慢慢露出一个笑来:“朕还记得,这棵梅树是朕和你母亲少时亲手植下的,朕当时戏言,让她把这棵梅树也算入陪嫁里,让这棵梅树见证我们白头偕老。”
他一叹:“可惜,到底是造化弄人。”他又笑了笑:“好在它虽见不到我和你母亲恩爱百年,但却能见证你和王妃白首偕老,也是一桩乐事。”
裴青临沉默着笑了下。
景仁帝忽然转过身,声调一转,带了几分肃然:“三郎,朕问你”他深吸了口气:“是不是打从你进京那刻开始,你就在谋划着太子之位,谋划着如何攫取权势!”
裴青临没有分毫慌乱:“您只说对了一半,我拥有权势,却从不渴求权势。”
他缓缓道:“您并不知道我是怎样过来的,为隋帝太子之时,因为隋帝厌憎母亲,厌憎我,所以我日日夜夜都要担忧,生怕某日睡过去,我就再不能睁眼看到明天的太阳,那时我只有坐稳了太子之位,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他对上景仁帝的眼睛,神色平静:“在京中亦是这个道理,太子对我早有杀心,我和他斗,不是因为我多么贪恋太子之位,实在是厌倦了朝不保夕,飘若浮萍的日子,就算我无惧生死,但我已有妻子,有了挂念,如何能坐以待毙?您问我是不是图谋过太子之位,我倒要问您一句,若太子真的登基,可会念在我全心辅佐他的情分上,放过我?”
景仁帝语塞,叹了声,苦笑:“朕这么问,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当初朕身在迷局中,如今太子死了,朕才想明白,哪怕没有你,朕和太子也早晚要走到这个地步。”
太子偏向吴家,偏向吴皇后,并不是裴青临来了之后才这样,他在少年时,就已经有这份苗头,只不过那时景仁帝没有及时纠正,这才酿成如此惨剧。
“都是朕的错”他语气颓靡:“若不是朕,太子何至于此?若不是朕,你幼时也不会过的如此艰辛。”
裴青临并不同情太子,却在此时突然体会到了景仁帝的伤感,他明明有许多华丽辞藻可以说,最终却只吐出四个字来:“圣上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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