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州回首,愕然地发现说话的人是锦衣卫千户陈墨,一旁的贺兰拓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男人。而沈砚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小校尉,不知何时走了。
陈墨和贺兰拓虽没穿锦衣卫官服,周身气场仍在,金吾卫众人对他二人既惧且敬,男人当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场应了。那两个来抓人的壮奴犹想说话,贺兰拓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手中腰牌一出。那两人迷迷瞪瞪,看不懂上面的字,妇人丈夫凑近一看,一声惊叫冲出喉咙,“锦衣卫!!”
他吓得摔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
“砰”“砰”两下,那两个壮奴跪地求饶,陈墨笑眯眯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你们把卖身契转交,就能走了。”
“还有你,”陈墨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男人,蹲下身子,“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滚!”
一盏茶后,事情顺利解决。地上只有妇人缩在一角,警惕地盯着他们。
陈墨将旧的卖身契举到手上,熹微的阳光下,写着“薛凤”二字,他当着薛凤面撕了,又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并新的契子递过去,声音轻柔,神色温和,“拿着契子和银子,回家去吧。哎,你一个女人,也是不容易。”
新的契子签的五十年时间,是由薛凤的丈夫刚刚写下,字迹犹带着化开的墨汁。薛凤看向陈墨,目光中是恐惧与犹疑。
一旁站着的金吾卫们全数惊呆,李凌州更是呆若木鸡,想到自己在诏狱中陈墨的表现,一时疑心这是不是披了陈墨人皮的怪物?
陈墨侧转过头,解释道:“我自小家境贫困,靠寡母做针线活为我操劳赚钱,有幸读书考中秀才,可惜寡母她……哎……这位薛娘和我娘年纪一般,见到她,不由想起我娘。实在看不下去这般行径。实乃欺人太甚!不堪为人夫!”
李凌州顿了顿,艰难道:“陈千户真是……仁善。”
“哪里哪里。”
陈墨摆了摆手,“李小将军千万别这么说,我也知道我们锦衣卫办了太多惹众怒之事,那都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不得不如此,可究竟是亲手办的,我认了,朝堂上我们立场不合,你憎恶我我理解。不过我这个人私下,确实没那么凶残残暴……”
他说着,有经过的路人见到这群官差旁边哭泣的女子,不由好奇多张望几眼,陈墨转头道:“看什么?朝堂官员办事!再看连你一起抓!”
路人赶快缩回头,一溜烟逃了。
陈墨继续道:“……我这个人,是连老奶奶没钱吃饭都忍不住落泪的善人,每个月都会攒下银子送去养济院。我也知道我做的都是脏活儿,李小将军看不起我们是正常的,有时候我都唾弃我自己。可不当差,哪儿来的银子?没银子,我赡养的鳏寡孤独怎么办?干这些,无非讨一口饭吃……”
李凌州渐渐被他言语中的真情打动,由衷感慨:“真看不出来,陈千户竟如此慷慨解囊,心存仁义,以前是我一叶障目了。”
陈墨笑道:“哪里是李小将军的问题,人在朝堂间,总有些不得已之事,从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一旁的贺兰拓肩膀在颤抖。
陈墨这番作态,终于打消了薛凤的恐惧,她伸手接过银子和契子,一步三回头。见他们没跟来,立刻提着裙角慌张跑掉。
藏匿在树后的沈砚也抬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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