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选考结束后,学校里短期呈现出一派军心涣散的场面,学生们都暂时把精力放回到学习以外的事,一则小道消息便不胫而走。
原来他们学校敖飞建那群人这段时间都没露面是因为被外校的人修理了,据说是因为在酒吧吃霸王餐,被社会上的大哥打得很惨,十多个人都干不过对面,有个人头都被打破了,缝了十几针,他妈妈还找上学校哭诉,但因为是跟外校的打,学校都管不着,最后只象征性赔了几千块。
还有另一个版本是,有人看到不久之前敖飞建那群人在校门口等迟越,还听见什么“迟哥请客”之类的话,按理来说不至于去吃霸王餐,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最关键的是,从那天之后,迟越就又不来上学了,之前明明坚持了三天的。
而与这个八卦相悖的是,选考结束当天有人信誓旦旦地冒出来说自己在高考考场看见了迟越,考英语就坐在她斜后排,那张脸绝对不可能认错,看起来也没受伤,考试的时候更是让人大跌眼镜,一直在“刷刷”动笔,看起来好像都会写,还提早交了卷,他们全考场的人都看见了。
可惜一职参加高考的人并不多,考场又分散,这个爆料不管怎么解释群里吃瓜的学生都不信,说他家这么有钱还用得着考大学吗,花几百万送去国外不就行了。
这样的爆料一多,事情越是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考完回来每天都有人用跃跃欲试的眼神盯着温降,想从她这个正牌女友这儿套点八卦出来。
但她学霸的威名还是让人望而却步,这学期又退了宿,整个寝室搬空,和之前的室友也渐渐疏远了,最多是来问她几道数学题,谁也不敢真的问她八卦,免得因为多嘴被她那个臭名远扬的男朋友教训。
至于迟越,这段时间依旧没来上学,温降叫他在家里待着别乱跑,好好养伤,他便老实照做,白天趁她不在家,从历史必修一开始翻起。后来总结了这次考试的经验教训,觉得这样效率太低,又上网买了本已经整理好的提纲,照着背就行了。
只不过现在真的开始认真备考,他才发现太久没好好学习果然是有后遗症的,记忆力下降了不少,有时候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怎么能做到早上才背过的明清君主□□制度的加强到了晚上就忘光了,脑子就跟个漏勺似的,捞了一天什么也没剩下。
偶尔看到温降放学后还要在茶几上写数学题的时候,都会有想问问她这个该死的历史和政治该怎么背的冲动,但只能忍住,看着她发一会儿呆,再低头去看自己手机上的电子版提纲——
十月一过,就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季节,温降之前买的化肥没用完,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拿出来兑上水,往院子里的草坪上浇一浇,江塘又是亚热带气候,十二月之前还不算太冷,这片绿色也得以保持。
相比之下,院子另一侧那株干瘦的红枫叶子已经开始卷曲,风一起就在梢头簌簌颤动,估计不久后就要落光了。
十一月十九日那天,迟越起得比平时要早,在沙发上听着厨房细小的动静,漫无目的地望着客厅的吊灯。
每到这一天,像他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就会像被启动的生物钟一样,提早好几天就意识到某种不同寻常,像是下雨之前因为缺氧而跃出水面的鱼。
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变动,温吞的像没煮开的水,直到某一刻,温降远远地喊了他一声“迟越”,等了一会儿也没收到他的回应,便又嘟囔了句“今天怎么还在睡”,开始坐下来吃早餐。
这种安静地用耳朵去观察他人的状态很奇妙,他可以仅凭碗勺的碰撞和杯子放下时的轻响判断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直到那碗红豆粥见底,温降起身收拾碗筷,把椅子推回到原位,就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楼下的密码锁发出“滴滴”两声,电子音清晰得足以让人从睡梦中震醒,随后又缓缓回落,虚虚实实地枕在沙发上。
这样的放空持续了良久,是他以前最习惯、也是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因为在这样的空白中,人有时候会恍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一直以为的现实,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只要等梦境结束,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可以无痛地抹去一切伤痕。
他以前对这种恍惚非常着迷,像是某种自给自足的精神麻醉剂,有成瘾性,虽然他从来没有从这个很长很长的梦中醒来,但只要反复陷入这样的臆想,时间就会很快流逝。
他那个时候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只是今天,他在思考这个梦境时,突然意识到了某个微小的变动。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温降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遇见。
迟越的喉结轻滑了滑,抬手遮住眼睛,总算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很荒唐,不论再怎么想让发生过的一切变成梦,都只是幻想而已,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就像他们也已经遇到了。
等前厅挂钟上的时针走到八,沙发上的人才站起身,换好衣服出门。
一直步行到离家最近的花店,他买了一束白色康乃馨,又买了一束粉色的郁金香——
学选考成绩一直到十二月才会发放,等成绩的这一个月,英语和政史地老师简直成了学生眼中的隐形人,上课不听作业不写,学生们都一副已经解放了的样子,甚至有人在考试当天就把所有历史书都扔掉了,事后还辩解他不知道明年有第二次考试机会。
几门课的老师气得天天找班主任和校长告状,然而状告无果,就连一二班都军心涣散,往下数的三四五六七八班更不用说,已经彻底放飞自我,缺勤率直线上升,晚自习也再度取消。
于是整个年级段就剩一二班晚上还亮着灯,中间隔着一堵墙,就跟打擂台似的互相比较哪个班吵得更响,还闹着要取消晚自习。
温降在考完之后就买了副耳塞,每晚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地写数学题。一直到今天,两个班参加晚自习的人数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二班有个胆大的,在第一节下课后“嗖”地来报,说是刚刚看到今天值班查晚自习纪律的老师已经开车走了,还拿出了U盘,问他们看不看恐怖片,要看的话第二节课会率领二班的十几个人过来串班。
温降当时看到这个疯狂的场面,眼皮狂跳,担心被抓包之后她作为班长会被邱老师喊去谈话,便放下笔站起身道:“姜瑞泽,要放电影回你们班放,我们这儿多媒体已经上锁了,不方便。”
“诶诶,您都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啊,”姜瑞泽一看是传说中迟哥的女人,连敬语都抖搂出来了,猫着腰从他们教室门口退出去后,大声吼道:“一班要看的就来!我们班胆子大,给你们兜着就是了!”
班上那群被撺掇了一半的人听见这话,都面面相觑,随后向某位班长投去试探的目光。
温降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刷刷在请假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道:“想看就去,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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