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惶恐和无助裹挟着他,他坐在手术室外的凳子上,呆呆地盯着久亮不灭的红灯。
王如娟被推出来时盖着布,那句“我们尽力了”还是响了起来。
章小月让余愿跟王如娟告别。余愿要掀开盖着尸身的布看一看妈妈,章小月却激动地拦住他,“不可以!”
王如娟身上多处重型创伤,早就变了形,绝不该让余愿见到这样的画面。
余愿被章小月一嗓子吓得脸色微白,但他很听话,没有再去掀布,改而握住从布下垂出来的王如娟苍白的、冰冷的手。
章雄和王如娟的尸体在停尸间放了一天,终于等来了章书闻。
章书闻慢慢推开停尸间的木门,一股莫名的寒气吹了过来。这个地方是生与死的交界线,死气沉沉,冷得彻骨,迎来无数灵魂,又送走了无数灵魂。
余愿站在王如娟身旁,他几次想尝试让妈妈像往常一般牵住他,可妈妈的五指是那么僵硬,连弯曲都做不到,所以他只好紧紧地攥住像冰块一样的手,即使被冻着了也舍不得松开。
他很困惑,无论他怎么说话,妈妈都无声无息,甚至躲在被子里不肯见他一面。
余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可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答案,直到他信赖的哥哥出现在眼前。
“书闻,”章小月泣不成声,“去送你爸最后一程吧。”
章书闻笔直站着,连握住十指的力气都没有。从校门口到医院近四十分钟的路程,章小月哭着断断续续和他说明了情况,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三魂出窍,七魂不归。
人在面对重大变故之时反应总是很迟钝,即使现在章书闻站到了停尸间的门口,他依旧无法接受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亲人这件事。
几天前他们一家人还高高兴兴地坐在餐桌上吃饭,而他不过是去考了场试,甚至于前天晚上他还和章雄与王如娟通过电话,怎么就天人永隔了?
余愿舍不得撒手妈妈的手,怯怯地喊了声哥哥。
这微弱的一声将章书闻从层层叠叠的迷雾里强势地拉扯了出来,一刹那,冷箭飞霜、冰凌川雪纷纷袭向他,入眼之处尽是苍茫。
他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似的没有实感,轻飘飘地走到余愿面前,垂眸望向余愿紧紧握着的手——指甲修得很短,甲肉边缘有未撕掉的小小倒刺,青灰色的掌心干燥粗糙,岁月为她刻上一道道痕迹。
王如娟就是靠这双不算宽厚的手将蹒跚学步的余愿辛勤地抚育长大,却没来及得牵着余愿走向成人的那天。
余愿神情低迷,问:“妈妈为什么不理我?”
像被人狠击了一拳,章书闻的鼻头猝然泛酸,视线也变得模糊。他深吸一口气,却无法阻止潮涌一般的痛意从心口一路钻到眼睛,半晌张了张唇,颤声回:“她只是睡着了。”
余愿松一口气,追问,“那妈妈什么时候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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