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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借出来的杀机(第2页)

车西洋咬牙切齿看着他背影。

车春旺这边走出屠宰场,那边立马耸耸望,曾经的胆怯、绝望、心碎神伤,立马像披在身上的衣服,被他轻松抖落到地上,他大步流星走进小桂花那个破败丑陋的院子里,那嗓门像山炮,不断轰轰,震天地响,更像个霸道的男人,回到自己家里,“你死哪儿去啦?赶快给老子滚出来?还磨蹭个屁?不怕我把你收拾得服服贴贴?”

小桂花一头雾水,正在一个糟老头子身下吭哧吭哧,这个老头本身就不行,已经三次骑到她身上,实在被他折腾到没有力气,最终也没有抵达福地,弄了一身汗臭,“你走吧,他来了!”

“那不行,我也是花了钱的,我亏大了!”老头不依不饶。

“那是你自己不行,怪得了谁?”

“那个?那个在那里吃瘪屎,识相的,赶紧的,爬起来给我滚蛋!爷来了,别找不在自在!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车春旺这回真的是硬茬,径自闯进来,“你是自己滚呢,还是等我老鹰抓小鸡拎你滚呢?你是癞皮狗吗?”他走近几步,“你说说:你都多大岁数了?是,你眼急心馋,可你家伙什得行呀,眼看都趴棺沿子,没有那金钢钻,你揽什么瓷器活呀?你说说:你遭这份罪干什么?你说说:万一你一激动,死在这桃花坞,算谁的?看别人吃豆牙瓣快,你得有好牙口,是不是?”

老头跌跌撞撞爬起来,灰溜溜从车春旺那儿跑了。

他往小板凳上一坐,“小桂花,你说说,你咋这么下贱?下棋磨能不能别推啦?他都多大岁数了?七十挂零了吧?他能拱起火,支起单被?”

“你来就来了,干嘛跟爷似的,还教训起人来了,你是来舒服的,不是来给我上课的!”

“你就是个下流坯子,我早说过,结束这下流营生,我来养你,你咋还就不听呢?”

“你又吹牛!你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还要养我们,你拿什么养?”

“看不起谁呢?我这一堆是草纸?”他豪横把一百块钱掷在桌子上,“我告诉你:这都不算啥,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自己,用老眼光,能看新问题吗?”

“搁哪儿发这么一笔财?”小桂花双手发抖,眼睛冒火,“车春旺,你要真是能挣来钱,我就从了你,可这不是你挣来的,有人看见你去屠宰场了!”

“哪个不开眼的给你扯这瞎话?不相信吧,咱走!”他站起来,手按在墙上。

“你人都来了,还不趁热锅搲一下?”小桂花仰躺在那儿,双腿岔开。

车春旺一把抓起钱,走进黑暗里。

“他大爷,你这是干甚?凡事得让人家想想,是不是?”这媚声颤到人心里。但小桂花却听见男人走远的脚步声,这距离车春旺的死,刚好一年整,那是365个满打满算等死的日子,生的稀松,死的叱咤,天地不哭,多人撇嘴,车西洋一声不吭,暗自垂泪,心之畅游,担心终于,出钱厚葬,落下了一河滩仁意好名声,车春旺终如一缕闲风,自东向西飘远,别人都说西方有个极乐世界,今生不修,落下恶名坏相,来生重修,不要再走去时之路,彼岸花开,孟婆有汤,过了奈何,切莫回头,今生猥琐,来生伟岸,一曲唢呐,扬魂西送,死于嘴敞,接人切勿接短,拱火不必浇油,世间没你不洁,有你不污,去兮,与其苟活,不如再生。

肖家占据着朱水镇,朱水镇以前是镇的编制,后来因地方太小,划归十里集,但朱家在那儿,仍然属于名门旺族,朱家当时有四只虎,都不是凡人,但后来肖家雄起,朱家就落败了,肖云峰凭一己之力,在敞码头有了自己字号,和李家对面不啃西瓜皮,各行其事,李家管船,肖家管发证,很多时候,李建阔不想更不能和肖家撕破脸,这些人都是肖云峰近房,私下里有一鳞半爪的联系,虚伪的面子还是要有,李建军比起人家肖家,顶多算是地头蛇,肖云峰的汽车从不走敞码头,宁愿绕一些,也不来这儿趟浑水,有失身份,姓肖的那连人,就扛着这面大旗,大大咧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其实肖云峰就是一个号,连他亲姐家有啥事,只是着人带礼,很少到场,肖姓人扛扛也就罢了,毕竟一笔写不出俩“肖”字,李精树算是这一堆人里的外姓旗手,唯恐别人不知道,逢人知人对人说,“我儿媳妇姓肖,朱水镇大户肖家,肖云峰亲亲姐,知道不?”每每说到这个,一种自豪感就油然而生,捋捋下巴几根胡子,就像一股春风,得意必尽欢,隔枝都不打鸟,更何况隔了好几个枝。

李精树就像一只卧虎,趴在矮墙那儿,听东来风和西来雨,分辨这里面哪些事能煽风,哪些事可以点火,贾家沟谁家理长谁个理短,他门清得很,遇到机会,就像小木叉,随便挑几下,别人会趁风扬场,下雨和泥,这种时候,他表现出惊人的智慧,他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上到七十三,下到把手搀,全够得上,男人与女人不分,他好这个,他能分辨出哪种声音是强音,哪种声音羸弱,别小瞧了他爱蹲能蹲会蹲像个鸡窝的地方,贾家沟大事小务他格外关注,要是有人到他面前蹲一下,他能不重复给你把贾家沟几十年时光里发生的事,全给你抖落一遍,你要有兴趣听,一上午都在他滔滔不绝里消磨殆尽,晚年有小话匣之称,陈谷子翻起来,烂芝麻扬上天,乐此不疲。

没人时,他就一声不吭,蹲那儿守水一样,时儿假寐,时儿支起耳朵,专听敏感话题,专寻身上沾的人,看见老二哥李精妙进进出出,会不咸不淡酸几句,李精妙不理他时,兴趣全无,要是理他,像打鸡血一样兴奋,逮到哪句够损,就怼你哪句,不这样,他心就痒痒难搔,就是这么个人,老而不死就是贼,尖钢刻薄,看人吵架,少不得烧几把底火,不这样,他就算失职,我和他就一直是钢针和瓷瓦。见面针锋相对,一直到他死前夕,不死哪儿休?

李精树带着毛头,还在风里轻摇,春天多风,春像无尾的蜜蜂,所过之处嗡嗡作态,没有花香呼扇,就像断了脊梁,时光不多,但能如此悠闲一天又一天,何其自在逍遥,假寐的眼,过一会儿总要睁开,他总觉得贾家沟有些事正在发生,他却不知道,这令他有点儿沮丧,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有事宁愿憋着,也不来透个消息,屁都不放一个,这分明是拿他李精树不当人是怎地?整整一个下午,竟然屁事没有,这还是他记忆中的贾家沟吗?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李宜忠是走丢了,还是外死外葬了?这几天连个弧也不来画一下,过去一天几趟,像掉脚后跟似的,你不理他,他总要撩拨你几句,来这儿坐一会儿,跟你讲讲东家长李家短,说说当前方针、政策、计划、路线啥的,有时吸他两支烟,心平妥得像个人躺着,听着那均匀的鼾声,你会知道世界平安无事,鸡鸭不听动静,这是几个意思?噢,“四人帮”被粉丝粹了,大字报还是可以贴的,花红柳绿,挺好看,土里土气的小村庄还透着喜庆,李老二哪儿去了?拍拍脑门,这两天是没见着,八成去给李建武找活路去了,这个人喜欢多事嘞,他不在家,这边鼓没法子敲,味就寡多了,没劲!一天天这人都走丢了,整个下午人毛都没看见,却看见我家大花狗在走走闻闻。

“狗鼻子下来的,你找甚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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