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又跟宋舒彦聊了一些,宋舒彦模棱两可,不得罪也不深谈,只管吃他的鱼虾蟹。
秦瑜开车把姜先生送了回去,宋舒彦今天是去不了海东了,他决定在秦瑜的办公室躺一宿,跟她好好聊聊。
秦瑜开车进厂区,把车停下,两人走到兴华的码头边,通往码头那里已经
拉起了铁丝网,一道栅栏门此刻上了锁。
傅老爷被炸死,傅嘉树要配合内陆运输,更何况自家的船沉了六艘,只剩下四艘大船了,而且各个港口一个个沦陷,中国籍的货轮已经运不了货了,所以通过大卫考夫曼的路子,把船卖给了一家英资洋行,码头也租赁了出去。
“嘉树现在跟陕北走得很近,看起来你也是,小瑜,做生意但求无愧于心,过多扯入政治,不是一件好事。”宋舒彦找了块石头坐下。
秦瑜借着月光看着宋舒彦,海东如今这个体量太庞大了,要宋舒彦及时放弃跑,没有充分的理由恐怕不容易。
“哥,你相信前生来世之说吗?”秦瑜问他。
“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个?”
“我们应该是有前世的。”
“啊?”宋舒彦有些不解,却又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是去读了师范学堂,但是并没有遇见那么厉害的老师,我的英文连开口的级别都不到,因为母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生怕她死之后,没有人能护着我,所以把我嫁给你。你奋力反抗,我无能为力,最后安葬了母亲,守孝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回到宋家,我高烧不退就死了。后来我投胎到了1986年……”
秦瑜跟宋舒彦说了大概:“我大学读的是机械工程专业,德国留学,回来在当时的一家中德合资汽车企业技术部工作,从技术人员转生产运营,后来升任这家公司,上海制造基地的运营总监,上海制造基地年产量一百万量。后来我老板创业,我跟了她过去,依旧是她的运营心腹,我们集团在国内外开了七家汽车制造工厂,我是这家企业集团的o,也就是首席运营官……”
秦瑜给宋舒彦的感觉一直是智近于妖,现在这个谜团也算是解开了。
“突然有一天我回来了,在我高烧死去的那一刻我醒了。我后来想,可能上辈子我走掉之后,出现了重大的变故,以咱妈的善良,我的死一定会让她很自责吧?本来咱妈身体就不好,我的死会不会让她也崩溃?你会不会后悔?总之,我想下来,大约会是一个悲剧。应该是我内心无法接受,所以才穿回来补救的吧?”
秦瑜侧头看宋舒彦,却见月光下他哥满脸是泪,宋舒彦说:“小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我从来没有怨过你。要是真怨你,回来难道不该是报复你吗?”秦瑜拿出帕子递给他,“虽然这辈子不够圆满,咱爸没了,可至少咱妈在,对不对?咱们不要在纠结于过去,好不好?我们说说将来吧!安排一下后面的路怎么走。至少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吧?”
宋舒彦拿着秦瑜的帕子擦眼泪:“嘉树知道?”
“他知道,我跟他说了。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我也不可能到处跟人说,我是借着自己的尸体还魂的吧?从我死到我出生经过了很多年,这些都变成了历史,既然是历史,不是亲历,我只能知道一些大的时间节点。咱俩一起排一个计划。”
“所以,未来的希望在陕北?”
“你听我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秦瑜跟他细数了这么多年的一切波折,“所以,香港工厂肯定保不住,海东和兴华跟来香港的那些人,咱们不能放任他们经历日据时期吧?但是,我弄舅舅两家子出去已经是想尽办法了。那么只有一条路,回国内。国内落脚有两处,一个是重庆,一个是陕北。海东的重头已经在重庆了,兴华运输的主力也在重庆了。我想趁着缅甸沦陷之前,把这家工厂从缅甸搬去陕北,你也做到四一年底,把香港海东结束,装船发往仰光这里,运到陕北去。这样工人和设备都不会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到时候我们走人,我们也能问心无愧。”
“行
,我四一年,把重庆的海东卖掉,然后去拆香港的海东。反正不给日本人留下就是了。”
“重庆还有大轰炸,还有因为大轰炸造成的窒息惨案,据说是有一万人死于那个隧道中。”
秦瑜上辈子在重庆游玩时,在防空洞里吃过火锅喝过茶,而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四一年六月的惨案,固然是日本人轰炸,还有一件事,是里面通风照明设备不完善导致的,而这又和修建民防工事里的贪腐有关。
难怪小瑜一直跟他说要挖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啊?听秦瑜说完,宋舒彦爆粗口:“我艹他们祖宗,这次我过来也是因为又被要钱了。”
宋舒彦发过火,冷静下来:“重庆海东也赚不了几个钱,我找机会卖给他们自己人算了,拿着这些钱,搞个照明和通风设备安装队,去接这种工程。”
“这种工程是肥缺,轮得到你?”
“肥缺是肥缺,让人光拿钱不干活,只要帮我把这些事情给摆平了,赔本的买卖我来做,我撅起屁股干还不成吗?”宋舒彦问她,“老天让你回来,我妈还好好的,我还能娶妻生子,妮儿跟我妈就像母女一样,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恩德。我何德何能有这样的福报?总该做点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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