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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妈妈在乡下劳动接受再教育,怎么会知道?”蝶来大声问道。

蝶来说到“再教育”三个字还那么铿锵有力,一点都不怕难为情,蝶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啊,你们不讲她怎么知道?”徐爱丽在一边帮腔。

这一来,蝶妹更不安了,她俯在姐姐的肩膀轻声但并不退让道,“我会告诉她,我们坐在马路上,天黑了也不回家,还带着弟弟,他现在已经睡着了,他会着凉的,而且天下起了雨,等着吧,哮喘就要发了。”

对于蝶来,妹妹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令人气馁的警告,她畏惧弟弟的哮喘病,那高分贝的刺耳的哮鸣音在小男孩的气管回响时,也是家里的灾难日。

于是她才意识到有零零星星的雨滴,可也不太确定,因为后面站了几排人,嘈杂地谈论着,“说不定是他们的唾沫星子,”蝶来恶作剧的推断让妹妹差点哭起来,她有洁癖,又胆小,挤在人群里有着深深的不安全感。

“好吧,就算是下雨,你看好小弟,我回家拿衣服拿伞,”

蝶来讨厌不如说是害怕妹妹的哭泣,她最终是会做些妥协的,她欲起身,却细眉一挑,挑出两支眉峰,这张将会变得圆润明媚眼下仍是线条愚钝的脸蛋立刻充满挑衅生气盎然,“要是你告诉妈妈,我可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她已经起身,但是妹妹扯住她,已带上哭腔,“你不要走嘛,他们挤过来了,我抱不住小弟……”

又是妹妹比姐姐先感应正开始涌动的人潮,后面的人像波澜一般朝前推来又退回,蝶来朝东面的远处看去,仍然什么都没有看到,然而,似乎隐约有口号声传来,不如说这似有若无的口号是通过妹妹的感应而听到。

此时蝶来才发现坐一旁的徐爱丽已经手提小板凳在十米之外的地方,正口沫横飞地向一圈妇孺进行演讲,无疑的,是关于公主的话题,徐爱丽生活的大半时间是在寻找她的听众,所以她到哪里都有办法找到属于她的社交圈子,哪怕在街上。你永远也别指望徐爱丽这样的人会帮上真正的忙。蝶来对自己说。

“那么你去拿东西,伞、衣服或者毛巾毯,对了,毛巾毯好,可以把小弟包起来。”蝶来看着蜷缩在她怀里的小男孩,无法掩饰刚刚苏醒的母性获得满足的欣喜,“跑着去跑着来,五分钟够了。”她用着母亲经常用的命令的口吻。

妹妹离开姐姐便灵活得像条鱼,迅速隐没于后面几排人丛里,蝶来却又担心起来,喊着,“可不能耽搁呀!游行说来就来,看不到公主,你会后悔一辈子!”

蝶妹听到姐姐毫无顾忌的喊叫声更是恨不得潜到人海深处远远避开她的厚脸皮无所畏惧的姐姐,好在人潮已把她们隔开。

然而,蝶来的担心成真。妹妹果然耽搁了,游行果然说来便来。当蝶来随着突然高涨的欢呼声朝东面看去,游行队伍已红彤彤沉甸甸地涌过来,就像不可阻挡的涨潮的海浪。

坐在第一排的人们呼拉拉站起来,抱着弟弟的蝶来急了,想要徐爱丽帮忙,但她做完演讲再也不见人影,她抱着五岁的男孩站不起身,便把他放在妹妹的凳子上,跟着慌慌张张踮起脚尖伸长脖颈把自己拉得比谁都长。可小男孩还在睡梦中,坐不稳凳子头一歪便掉到地上,哇哇大哭,同时后两排的人吆喝着前排人坐回凳子,她的这块周围世界瞬时乱得像被狂风袭击的集市。来了几个戴红袖章的纠察吹响哨子,很快,就恢复了秩序,第一排的人坐回小凳子,蝶来也恢复先前的状态,但不无焦虑。

眼看游行队伍一米一米地接近,开道的摩托车已从她的面前经过,已经看到队伍前的敞蓬车了,车上站着王子和公主,他们似乎在招手,他们身影模糊,因为还远,但车轮在转,在朝蝶来接近,伴随着游行队伍的合唱声,连歌声都是异样的温柔,那是亲王亲自作的词曲,歌颂与中国的友谊,虽然听起来更像一首软绵绵的情歌,像黄色歌曲,革命时代,情歌就是黄色歌曲。歌声越来越响,亲王柔润的微笑、公主标致的脸形开始清晰,蝶来紧张地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住正在接近的如同梦境中的人物,同时她在等妹妹,对她的姗姗来迟急得坐立不宁,这个慢郎中,她怎么还不来呢?她怎么可以失去亲眼目睹公主的机会?

公主正在朝她接近,其光芒已辐射开来,观看的人群因之而安静。蝶来越发焦虑,她不时地转开头渴望从后面拥挤的人群中看到妹妹的影子,可是人群宛如墙壁挡住她的目光,她又一次把小弟放到旁边的凳子上,脚踩上自己的凳子瞬时比别人高了半截,还没有来得及放眼望去,已引起一片“嘘”声,紧接着竖直的身体便被后面的人按下去。

在这几十秒钟的动荡后,亲王和公主已在咫尺之遥,然后便从蝶来的视野里流过去,流到远处,蝶来就是在这个片刻触摸到瞬间的强烈,它的短暂和不可磨灭,它将是她空茫的青春期第一抹色彩,那色彩如此浓烈奇幻,令她目眩头晕。

2

“莫尼克,莫尼克,”躺在床上的蝶来歌唱般地吟诵着公主的名字,“莫尼克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嘴角上亮着灯。”

“因为她涂了口红,因为她的牙齿很白,因为她是公主,我觉得她像妖怪。”与她头脚倒错躺在另一头的妹妹回答。

“因为她太好看了,你们就骂她妖怪,我宁愿长得好看被人家骂妖怪。”

“你想做妖怪?神经搭错了吗?”

“你才搭错……”蝶来顺脚一踢差点踢到蝶妹的下巴,她们虽然头脚倒错却是睡在一个被窝,床的里端睡着小弟,因为有哮喘病,他成了家里重点保护对象,质地最优良的丝绵被子给他盖,他本应该睡在长沙发上,却因为是礼拜天,便挤到床上与姐姐们一起睡个欢乐觉,他与蝶妹睡一头。蝶来睡中间,左边是小弟的脚,右边是妹妹的脚,她宁愿与两双脚为邻,也不要左转身是脸,右转身还是脸,在两双脚之间辗转的蝶来,觉得天地相对宽阔,她可以东想西想,任自己思绪飞出去,飞出家,飞出城市。

这是星期天的早晨,其实已近中午,但他们三个还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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