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稷若是那个时候便死了,圣上赐婚之后,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在正厅的时候,也不会一点生机都不给她的丈夫留,非要置其于死地。
溧阳长公主掩口而笑,她不知道那个逃过一劫的倒霉鬼是谁,笑够了才道:“所以说夫人的命格只有九五至尊才能压制得住,好事多磨,兜兜转转,夫人还是进了这金玉屋笼,做了圣上的女人。”
圣上并非不知道相士说她命格克夫,只是不太在意,反而觉得是那些贵族男子自诩高贵,实则命太轻贱,压不住她的福气。
不过美人既然被圣上看中,她那三个死去的前未婚夫就算是不死,往后的仕途或许也要艰难些。
郑玉磬对这份“天赐姻缘”并不觉得感激涕零,可是在旁人瞧来,她如今住的是金屋玉栋,吃的是山珍海味,什么事都有人伺候,陪伴的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自然是比从前舒心百倍。
“殿下说得是,好事多磨,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如今已经有了圣上的骨肉,往后荣华自然不愁,从前的事情也该放下了。”
郑玉磬漫不经心地将那帕子反复看了两三回,随手便丢进踏脚处用来烤火的炭盆,白粉色的绣帕在周遭侍女的惊呼声中被骤然升起的火焰吞噬成一团黑灰,精致的桃花花瓣顷刻间荡然无存。
“黄泉不复相见的人,他的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郑玉磬绣这些纹饰的时候也花了足有四五个晚上,然而干脆利落地毁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今日出来得也太久,妾身上有些犯懒,便不叨扰殿下清修了。”
溧阳长公主原本就和圣上亲密,说是圣上不许人告诉她,可是谁又能说得准不是圣上吩咐来试探她的呢?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定得舍弃一些东西,一件死物,自然不会有她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若是她的郎君泉下有知,想来也不会责怪她的。
“夫人急什么?”溧阳长公主见她来了没多久便要告辞,竟是不依:“你孕中犯懒,更应该常在外走动些才好,我平日在这里也是无聊,陪我说说话不好么?”
这座道观毕竟是溧阳长公主的地盘,她要强行留客,郑玉磬也没办法,只是她才烧了自己亲手绣的锦帕,心绪略有起伏,即便窗外的老梅花开满树,叫人见之忘俗也不能让她打起一星半点的精神。
平日溧阳长公主的身边从不缺乏逢迎的人,忽然热脸贴人家冷板凳,也能神色自若地品评起今日的茶饮花酿与窗外的音乐,谈笑中将桌上那串类似象牙的佛珠拢在了美人的藕臂上。
郑玉磬这些日子虽说心情不佳,但名贵的补品流水一样送进来,到底还是把人养得肌肤丰盈了一些,那尺寸竟是正好贴住了她的手腕,不松不紧。
“圣上将夫人托付给我,便是同舟风雨,我有时仗着年长,也不免会想多嘴几句。”
溧阳长公主握住郑玉磬的手欣赏,佛珠虽然白净,可居然也比不过她的肌肤柔腻洁白,“圣上性情多疑,又喜欢长情刚烈的女子,因此哪怕夫人原来不肯相从,皇兄也不过是惩戒几个下人出气,哪里舍得动夫人一分一毫……”
圣上几次强迫相就,虽然恼她不肯回应,但却也知真心难能可贵,怕这娇滴滴的美人太过刚烈,一下寻了短见,反而格外重视她几分。
若是知道郑玉磬待旧人凉薄至此,圣上自然心满意足,可这样她与其他后宫中满心算计的女子也没什么两样,日后岂会长长久久地保持这份恩宠?
圣上希望能将已经做了臣妇的美人弄到手,却又希望她是一个能对郎君忠贞不二的女子,何其矛盾可笑?
“夫人要表忠心也该拿捏着分寸些,一步一步来,男人触手可得却又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
溧阳长公主言尽于此,见外面天色已晚,让人停了外面的丝竹管弦,吩咐女冠送人回去:“这佛珠听说是秦县尉请觉明大师开过光的,珍贵难求,想来放在身边,也对夫人有些益处。”
郑玉磬根本不愿从溧阳长公主口中听到这些有关旧人旧物的话,她出来散心一日,如今反而觉得那间小院反而更自在些,勉强点头称是,被侍女仔细搀扶着离开了赏梅亭。
溧阳长公主从半开的雕窗内向外望去,见青石路上窈窕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一个黑点,吩咐人掩窗退下,回身轻笑了一声,随手拿起玉如意轻击三下,语气轻快地埋怨道:“三郎莫不是听得睡着了,怎么还不肯出来?”
室内空空荡荡,她的亲信把守在外,没有人能窥见内里一丝一毫。
帝女花的屏风后,萧明稷应声步出,他缓缓走到郑玉磬刚坐过的位置坐下,面色叫人琢磨不定。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