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俞烨城又觉得自己回到年少时。
离开须昌侯府的当夜,他和太子并肩躺在床榻上。
同一个噩梦依然纠缠他。
梦境里,同父异母的弟弟及其狗腿子将他丢进冰冷的池塘,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浮不上水面,也没有人伸出援手。
在他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时,一双手环住他。
他得救了。
比他年纪还小,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小孩,有着这个年纪罕有的温柔与沉静,轻抚着他的后背。
“不要怕,因为你拥有足够的力量与勇气去战胜一切梦魇。而我,会支持你,守护你。”
而后的岁月里,在一起读书练武后,在一起奔走市井一天后,在一起策马山林后,在一起浴血杀敌后……无论是舒服的大床,还是一块破门板,又或者草垛、荒草地,只要躺在太子的身边,听他指点武功,谈论朝政,描述东都城的计划……他就会觉得欢喜。
再后来,侧过头去再看那张笑脸时,他充满仰慕的心中,无法抑制地蔓延出情意。
在觉察到感情变化的那一刻,也是疏远之时。
注定不能说出口,不能像寻常的相爱之人一般,将他抱在怀中。
他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压抑着,变得更冷漠沉默,想着远远的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多年的感情就这样深埋进骨血中,不想戒,也不想忘。
行川,行川……
俞烨城默念着,让自己沉浸在年少时的美梦中。
此时,他身边的晋海川正准备下手。
他慢吞吞的侧身,就着摇曳的烛光,向俞烨城的胸口发动进攻。
指尖轻落在衣襟之时,窗户忽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阵风肆无忌惮的吹进来,书页哗啦啦作响,烛火明灭几下,终抵抗不住邪风作祟,缴械投降。
在隆隆雷声响彻天际之时,晋海川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黑暗中,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入深渊里。
他奋力挣扎,更多的手像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身体,疼痛深入骨髓,让他逐渐无力,沉入泥潭中。
“晋海川,晋海川……”
有声音从遥远之处传来,紧接着有人扒拉他的眼皮子。
一丝光亮透过缝隙,照亮他的世界。
晋海川睁大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屋外,大雨倾盆,狂风肆虐。
屋内,又亮起烛火,一派安宁。
除了……
他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俞烨城,笑问道:“狂风暴雨之夜,令人兴致挺高?”
明亮地烛光投映在他的眼睛里,盛放出柔煦平和的光华,与刚才惊恐挣扎的模样判若两人,变脸比外面的骤雨还快。
俞烨城暗暗松口气,翻身下床,“你梦到了什么?”
“梦见你被人杀了。”晋海川说得真情实感,“我很悲痛。”
俞烨城拿起水盆旁的巾子时,扫过一眼掌纹。
他太想当然了,以为相握的手能给晋海川带去一些安定。
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他心中惘然,有些恍惚地回到床榻边,为晋海川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擦完,他发现巾子上染了绿豆大的一点嫣红,再看晋海川脸上,并无异常。
哪里来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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