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满地断裂的窗棂。
客栈掌柜和小二只敢远远地看着房间里满身煞气的男人,完全不敢靠近,掌柜地悄悄碰了碰小二,用眼神示意他去报官。
小二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面前忽然横了把刀,登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想让对方饶自己一命。
不知是他求得太过情真意切,还是对方根本无意取他性命,只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扔在了桌子下面。
他刚落地,楼上便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有客人的房间依稀传来了堵门插门的嘈杂——如今这世道,看热闹只会丢了性命。
床铺尚且温热,有些凌乱的被子上趴着只小小的蛊虫,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只蛊虫同子母蛊的蛊虫相差无几,蛊虫下有一小滩血,床帏上还溅了些血点子。
王滇身边有个极懂蛊虫的人,利用另一只蛊虫硬是暂时切断了子母蛊之间的联系。
这简直比王滇逃跑更让他感到愤怒。
那只扰乱人的蛊虫化作了齑粉,指尖沾了点血,梁烨盯了良久,压制住蠢蠢欲动的蛊虫,然后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个油光水滑的铜钱。
他从很早之前便发现了,王滇睡觉时总喜欢往枕头底下塞东西,有时候是颗圆润的小石子,有时候是半截拇指长被削得极为光滑的树枝,有时候是他给的玉佩……总之有东西才安心,他摸到过许多次,又悄悄地给他塞回去。
看得出来这回他走得匆忙,连枕头下的铜钱都忘了带走。
师父给他的三枚铜钱买花灯时用了一枚,剩下的两枚被王滇摸走了,他睁一只闭一只眼没去管。
王滇总喜欢收集些小零碎,跟他幼时一模一样,幼稚却不让人讨厌,他偶尔会趁人不注意或者睡觉的时候摸一遍,总能发现些新的小玩意儿,有时他会悄悄塞点进去,或者换两颗小石子出来,王滇压根发现不了。
那枚铜钱带着凉意直侵骨髓,如果王滇走了,便永远不会再回来。
梁烨比谁都清楚。
“主子。”充恒小心翼翼地在窗边喊了他一声。
梁烨目光阴沉地抬起头来,冷霜般的月光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股凛冽的寒意,“朕不会放过他。”
充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梁烨将那枚铜钱攥进了掌心,神经质地转了下空洞的眼珠,缓缓扯起了嘴角,“就算他死了,尸骨也得躺在朕身边。”
明明是笑着在说,却让充恒觉得不寒而栗。
——
王滇被潮湿冰冷的霉气呛得狠狠咳嗽了两声,喉间涌上来了股腥甜。
权宁吹着了火折子,照亮了暗道的一角,他回头看向王滇,“蛊虫停了,看来梁帝没真想让你死。”
王滇四肢都是麻木的,压根觉不出疼痛,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权宁紧张地看向他。
王滇又摸了一遍袖子,确定两枚铜钱只剩了一枚,闷声道:“方才走得太急,丢了枚铜钱。”
权宁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们商人真吝啬,我白给你一枚。”
“不一样。”王滇不死心地又摸了一遍,“那枚是梁烨的,他随
身带了十几年。”
权宁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解,“你清醒一点,刚才梁烨险些要了你的命。”
“唔。”王滇颇为遗憾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暗道,“罢了。”
这条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暗道长且阴冷,寒意径直往骨头缝里钻,不知道走了多久,王滇终于感觉到了蛊虫发作之后的余痛,却并不算强烈,他甚至还有心思打听起这暗道的来历。
“当年大安朝内乱,连年征战民不聊生,青松城正好处在必争之地,不管哪边打仗都能捎带上它,惨得很,城中的百姓忍无可忍,便在地下挖了许多条暗道,这些暗道四通八达,城外遍布出口,虽然后来皇帝让人给填了不少,但总有遗漏。”权宁道。
王滇恍然大悟,“难怪你会选择在此歇息。”
“梁帝虽然本事了得,但到底不是手眼通天。”权宁得意道:“像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一时半刻决计想不到,待出了暗道,任他将青松城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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