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真的千万小心,别硬来。”
大清早遭遇这种事,黎嘉骏感觉糟心得狠,她随意收拾了一下,把小三儿带到隔壁,薛莲正在晾衣服,唱着歌儿,见娘俩过来,有些愣神:“怎么了黎先生,金花阿妈不在吗?”
黎嘉骏也不避讳:“薛姐,我们家被泼了点黑水,我这两日可能要躲躲,小三儿能不能先寄在这。”
薛莲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补充:“你放心,我这就联络家人,若真被人拉进坑里了,绝不会让小三儿拖累你的。”
“说的什么话呀,孩子交给我你放心。”
“这是伙食费,要劳您费心了。”
薛莲也不客气,接过钱袋,朝小三儿笑:“小三儿,到薛姨姨这来。”
小三儿正渴睡的年纪,此时睡眼朦胧,抱着个布娃娃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被托管了,委屈的瘪了瘪嘴,很是颓丧的偏头看地上,时不时的瞄一眼狠心的亲娘,她越来越像她爹了,各方面,卖起萌像机关枪,嘟嘟嘟嘟的黎嘉骏血槽就空了。
黎嘉骏心里很难受,这可不是寻常托管,但她又不想来个什么流着眼泪叮咛拥抱,反而把小孩吓哭,她酝酿了一下,扯出一个笑蹲下来揉小三儿头发:“宝宝乖,听薛姨姨话哦,好好跟哥哥玩儿。”
小三儿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又张开手,小声叫:“妈咪抱抱。”
黎嘉骏腿都软了,她抱了抱小三儿,狠狠心撒开手,朝薛姐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按计划到巷子口的兴源旅馆包了一个房间,心想不能坐以待毙,可又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她本来什么都没做的,万一这一动变成“做了什么”那乐子就大了。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心烦,她要了热水给自己泡了杯茶,搬了张凳子坐在窗台前,这个窗子正对着巷子,可以一溜看到自己家门口,他们住得很偏僻,平时冷清得狠,连摊位都很少。凳子刚坐热,就看到三个人从大路气势汹汹的拐进来,直奔她家大门。
黎嘉骏:“……”
他们三人一个警察样子的带头,还有两个则穿了棉布短打,满脸匪气,看着就不像好人,一到门口,就哐哐哐砸门,大吼:“开门开门开门!”
那门被砸得震天响,但别说她家了,整条巷子都没见有人探个头,这些年下来,不管有没有文化,群众的斗争经验早就丰富得不行了,都会以静制动。
黎嘉骏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在家,否则这个阵势,要是小三儿被吓哭什么的,她很难有那个定力硬顶着不开——说不定拎着抢就上了。
那三个人砸门半天没见动静,一个小个子上前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朝老大摇摇头,显见是知道没人的,老大暗骂了一声,左右看看,开始砸金花阿妈的门。
金花阿妈居然好像也不在的样子。
黎嘉骏心揪起来,果然他们去敲薛莲的门了,没两下,门吱呀的开了。
远处忽然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包括黎嘉骏,巷子里三人都往鞭炮的方向望了一眼,隐约可以听到欢呼声。
他们都暗骂了一声,不知道谁家办丧事……
又回头,薛姐站在门口,她容光焕发,风情万种的,啪的拍了张纸在自己大门上,轻蔑地问:“怎么着,讨纸钱啊?”
那三人看了一眼她拍的纸,其实竟然有点弱了,领头的人客客气气的:“这位太太,你们隔壁是不是住着一位姓秦的长官,他太太姓……”
“秦长官太太姓什么是你们能说的么?”薛莲啪的打断,“谁准你们来这儿拍军属的大门了?人秦长官保护过蒋委员长!是个有大功的人,你们什么东西?我们的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留着你们在这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出息啊,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打仗?飞机来来去去的你们倒是拿你们拍门的劲儿打下来啊!”
“薛太太,您别动气,都是秦太太她兄弟犯了事儿,我们奉命来请她去局子交保释金的,可您看这秦长官是有军功的人,可不能让秦太太被局子里那群瘪犊子为难喽,所以这钱我们可以代收,到时候肯定把她兄弟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远处鞭炮声刚停,显得巷子特别安静,虽然没听全,但也听到了军功,保释金什么的,别说黎嘉骏了,薛姐都笑了,她声音尖利:“这可真辛苦你们了,不过秦长官他们夫妻俩啊可不像我这么闲,秦长官别说了,秦太太可是个文化人,和那个什么美国兵啦,大学教授啊,翻译官啊关系好得很,我可见她经常被那些美国兵恭恭敬敬的送回来,可不敢打听她上哪了,他们消息可灵通,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去交保释金了呢?”
黎嘉骏哭笑不得,这把她说得跟交际花似的,美国兵送她也是顺路,顶多是客气罢了,恭恭敬敬是个什么鬼,但薛莲从她的角度这么一形容,果然成功让那三人变了脸色,显然他们并不清楚秦梓徽一家的底细,只当天下官太太一般傻,听了黎二的事儿专门来讹钱的。
毕竟只要碰上红色的事儿,不管多位高权重都恨不得撇的远远的,这笔小钱被讹了也宁愿忍气吞声,默默的再去交保释金。
不过这也让她明白了情况,至少二哥肯定是被关起来了,她不由得心焦起来,家里的现钱她并没全拿,不知道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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