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姨边逗弄它,边含笑和南音说近些时日慕府的变化。
自从南音进宫养病后,云氏的境况就一日不如一日。慕怀林突然要追忆往昔般,把曾经温氏和南音这对母女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查个清楚、问个仔细。
有些事无法查证,但有些也能摸出痕迹。譬如温氏病逝前其实一直想见慕怀林一面,想让他把自己送回扬州的老家去,但去传消息的人都被云氏拦下了。譬如南音幼时得机会和慕笙月一起接受先生开蒙,是云氏买通先生,令她故意刁难小小的南音,再对慕怀林说南音不尊师重道,气跑了先生……
青姨说:“郎主已经重惩了云氏,还拿走了她的管家权,如今府里的内务交到了管家那边儿。若不是大娘子求情,只怕人都要被关在院子里不准出去。”
她很是欣慰的模样,“娘子从前总说郎主的心是偏的,不会在意你们,如今他可算是知道那些事了,也有意帮你和夫人找回公道。”
曾经青姨笑话两个婢女容易被郎主的小恩小惠收买,最初见慕怀林露出忏悔之意时,她也是不屑的,觉得是做样子,但随着这段时日亲眼见到慕怀林对府里的整顿,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倾斜。
她想,娘子自幼无爹娘疼爱,若能在这时和郎主修复关系,也算是了了件憾事,便有意为慕怀林说话。
但说了这么多,南音依旧很平静的模样,口中唤了声喧喧,将跑到腿边欢快摇尾巴的小狗抱起,像是漫不经心地抚摸它。
青姨声音慢下,“娘子觉得呢……?”
“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南音轻声说,“但我依旧是从前的话儿。”
“……娘子,说句不恰当的话,浪子回头金不换,郎主从前是有错,但他毕竟是你生父,无论走到哪儿都断不掉的血脉亲情。他糊涂时,娘子怎么怪他都不为过,可他想改了,总得给个机会。”
“如果我仍旧是五岁,他说这些话,我也许会很高兴。”南音道,“如果十岁时,他能够为我和阿娘惩罚云氏,我也会试着去和他好好相处。但我如今已及笄了,青姨说的这些,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于长眠黄泉十多年的阿娘来说更是毫无意义。”
她并不避忌紫檀和琥珀也在场,以一种冷静到几乎无情的态度道:“其实这些事,背后无不有他的支撑,不然光凭云氏便能在慕家只手遮天吗?他若要罚,最该罚的便是他自己。或者——他能让阿娘活过来,我也可顺他的心意,与他父慈女孝。”
青姨睁大双目,嘴唇几动了动,“娘子,过于决绝,并不是好事啊……”
是不是好事南音不知,但她在听到慕怀林的所作所为后,并没有感到分毫的高兴,反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讥嘲之意。
在她幼时,人人都道云氏与父亲情深,种种事实似乎也证明确实如此。然而那些有着诸多见证的情意,原来也可以因为他的突然“觉醒”,发现的一些往事,而被全盘否定,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云氏的蒙骗而起。
与其说知错就改,不如说虚伪而可笑。
青姨失落地出房,紫檀追出去与她说话,唯有琥珀留在里面陪了南音半晌,而后小声且坚定地对她说:“娘子,婢觉得你没错,如今有那么多人对娘子好,郎主早就不重要了。青姨她是年纪大越发心软了,指望着娘子你能阖家欢乐呢。娘子也莫生她的气,更别和自己置气,你正调养身体呢。”
南音认真听着,胸口处暖暖的,颔首一笑,“我省得,不会生气。”
如果这种为她好的话儿都要生气,她早就把自个儿气成了筛子。只希望青姨能够想明白,以后不再劝她这些。
将喧喧放下地,南音和琥珀一起收拾起内室来。
其实归家以后的日子,除却无法再见到太后和绥帝外,其余的对南音来说差别都不大。
如今慕府大有要把她供起来的架势,无论甚么都会过问南院这边的意思。年关前来访的亲友们不少,此刻都想起了她的存在,即便见不到她的人,也会给她备一份礼。
时光倥偬间门,除夕已至。
慕家三兄弟虽各有宅邸,但因老夫人的存在,今年依旧是选在了老大慕怀樟的府上齐聚,数十人一同过年也热闹些。
往临府去的路上,已慢慢被说服的青姨不再劝那些话儿,而是和南音讲近日隔壁两个慕府的事,“前几日陛下传了那两位进宫,好像确定了留在长安的事,且都官职不小。听说咱们郎主这儿即将也要有动静,虽不是原先户部郎中的位置,但同样有调动,如今都很是高兴。”
“升官是好事,高兴也正常。”
正说着老大家呢,王氏就亲亲热热迎了过来,说是年夜饭还得一刻有余,让她去和弟弟妹妹们陪老夫人说话。
弟弟妹妹都是指小叔父慕怀术的儿女,年纪最大的女儿今岁也才十三,大约是受过长辈教导,待南音这个姐姐很尊敬。
慕致远同样在场,见了南音忙起身给她让座,帮忙端来果子香茶,得了南音一句轻轻的“谢谢阿兄。”
他在原地站了两息,才低声说:“不用这么客气。”
妹妹归府的这些日子,他去南院的次数不少,真心想认错,可每每想起南音那次被他气到大病的模样,话到了嘴边都不知该怎么说,俱是无疾而终。
南音呢,待他也没有那日失望的模样,只是微微含笑的模样总显得疏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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